“当然不是，听说修真之人要开天眼才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开天眼是要有交换的，和地狱中的魔做交换，交换的东西千变万化，要看你求得是什么，有人求长生，有人求看透世间一切，有些人想要天下无敌，但这世上没有那么便宜的事，求的东西越难，付出的代价越大。”

“原来如此。”

“所以，武林正道才为修真之人所不耻，但也不能一概而论，你看师父就是个好人，其实到哪都是一个道理，无论正道也好朝廷也好还是方外之人也好，有些人是为了生，有些人是为了邪念，归根到底，哪里都有好人坏人。但如果可以，师父也说了，千万不要走那最后一条路，走了就没法再回头了。”

“无法回头？其实师父不说咱们谁知道他是修真的，怎么就不能回头？”

任伯中来了兴致，“上次咱们听说书的说那个六道轮回，记得吗？”

司庭点头，“那等玄妙的故事你也信。”

“为什么不信。”

任伯中瞪大眼睛，他对江湖传闻故事，最是信奉，现在司庭这么说好像亵渎了心中信仰似的，立马跳起来正色道，“我觉得肯定有这么个地方。当初看到这个六道轮回晚莲谷传说的时候，我还特意查了资料，连正史都有提过，虽是细枝末节。虽然很多话本，都太扯了，什么里面有吃人的妖兽，什么交换灵魂，这些都是那些人说书先生为了赚钱故意编造的，但我博览群书抽丝剥茧，分析出了一点东西，我觉得接近真相。听说晚莲谷这地方在天的尽头，能到达的绝不是凡人，只要经过六道轮回考验，便可求一个愿望，这愿望上天入地，荣华富贵，想干什么都可以，都能帮你实现。”

“所以我就说这个太扯了。”

“就算扯也有人前仆后继，传说玄周开国过皇帝之所以统一中原就是因为得到了神助。”

“我看这是上位者故意神化自己吧。不管如何，你看吧，无论江湖上的还是朝廷上都以修真这些旁门左道所不耻，可还有那么多人前仆后继相信这种扯来扯去的传说，一边嘲笑那些规矩以外的神鬼东西，一边追求这些神鬼赋予的力量，你说人到底虚不虚伪。”

任伯中上下看着司庭，“你这人。”

“怎么的。”

“想法很有趣啊。”

“就你一天那么多想法，我现在就想上山打一只肥兔子，最好再打只野鸡。”

“现在，半夜，抓兔子？”

任伯中不可思议又兴奋。“这有什么了不起的，狼群在午夜经常围猎，还总讨论谁厉害这种无聊话题，最后演变成比谁的吼叫更有震慑力，所以晚上才总听到狼嚎啊。”

说着就往后山上跑。没想到刚上山，真的隐隐听到另一个山头有狼吼叫。司庭兴奋极了，手着地撒欢的往前跑，跑到一个山坡上冲着从云彩中透出来的月亮，仰头，呜嗷一声。那声不似人的喊叫更有穿透力，震得任伯中耳膜一动。随着他这一声吼，山间此起彼伏一声接一声。司庭高兴的转过头，月光打在他脸上，任伯中一愣，那肆意的笑，是他不曾在任何时刻看到过的。就见司庭突然眯起眼睛手脚着地，弓起身扑向草丛，随即看到一只白影，机灵的跳开，伯中大叫，“兔子。”

“愣着干什么呢？赶紧追啊。”

任伯中赶紧跳起来，可惜兔子跑的太快，他反应太慢。司庭更是眯着眼睛同样姿态的盯着那蓝宝石眼睛，夜风微凉，吹过，一人一狼对峙。任伯中屏住呼吸，吓的和兔子似的不敢动，良久，只看那只狼一下收了眼锋，像是无聊似的把兔子抛给司庭，在他脚边转了几圈，竟然还反差萌的蹭了蹭司庭的脚踝。“这东西在干什么？”

任伯中还是不敢接近，只见那头狼，灰色的毛，眯着眼似乎在打量他，带着危险的气息。“碰到朋友了。”

司庭笑着，摸摸那只在他脚边打哈欠的狼，“我表妹。”

“什么？”

任伯中瞪大眼睛。“我们原本的狼群在另一座山。”

司庭伸出手顺着狼毛。“她说那片山有人来了，人还不少，难道附近有迁徙的难民吗，也没听说啊，总之他们狼群往这边迁徙了，她只不过晚上来这边散步。”

“你听得懂她什么意思？”

司庭点头，很自然的，“这有什奇怪的？我生下来就在狼群里。其实我觉得我还是一只狼，当人只是顺便。”

之后就看司庭和那只狼的互动，透着一股子，任伯中想了半天想不出什么词来形容，但突然想起李元池说的那个关于“表妹”的话题，越发觉得看这头狼不顺眼了。在山上玩到天快亮了，两人才下山往回走，那只兔子被司庭拿了个笼子装着说要回去炖了吃，任伯中一把夺过来，“你这人真是心狠，这么可爱的兔子，当然要养起来。”

“听说兔子的便便很臭的，你自己养吧。”

扔给他，笑着往府里跑。“你站住。”

可还没等跑到后门，就远远地看到王府附近不少官兵在巡逻，任伯中皱眉停下，这才是寅时，怎么会这么多官兵，是京城出了什么事？司庭还在前面跑，伯中抓住他，朝着巷子那边扬下巴。“怎么回事？”

伯中摇头，没急着进府和他躲在墙后看，绕了一大圈，发觉附近街上都是官兵来回巡逻，“现在京城局势这么紧张吗？”

任伯中一直有留意动静，朝廷内外盘根错节，汝南王势力还是很大，虽然汝南王本人早就去了西南，可朝廷中他的人太多，现如今若不是任家崔家，还有老臣的支撑，皇上早就变为傀儡了。“听说这些日子北疆闹得厉害，也不知烈豪那边怎么样了。”

北疆这些年骚扰玄周边镜，但一直也没打起来，烈豪去了送回来折子，也不过是边关局势紧张，他随时上战场这样等待指令的话。可现在朝中这般，打仗，就是雪上加霜。“到头来受苦的还不是百姓？”

两人看着，不明就里，街市上已经开始有人了，早点铺子冒着热气，两人吃了碗云吞，顺便看着来来回回官兵，天大亮两人回去才得到消息，好像是世齐派了使臣。“世齐？”

西边那个？世齐竟然在这时候派过使臣来玄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次日宫中设宴，款待世齐二皇子，所以把京中子弟都找过去，热闹热闹。参加皇室宴会，又是新皇登基头一回，两人自不能怠慢。加之这些日子长高了不少，任伯中一出现，走哪都有姑娘侧目，而他身后站着比任伯中高出半头的司庭，带着面纱，遮住伤疤，只露那双眼睛，也不少人打听。任伯中就说过，司庭这双眼睛太勾人，怕不是上天嫉妒，才叫他这张脸有点瑕疵，但面纱一盖更显神秘，那双眼也更亮，反而越发招人。此时一身护卫装饰更惹人惊叹。各家见面也是热闹寒暄，别管私底下斗得多厉害，此时都一张笑脸人畜无害。任伯中最讨厌这样的场合，寒暄恭候四处找熟人，最后惊奇的发现和李元池说话的人是焦明远，“你小子回来了？”

后者笑的眯起眼睛，指了指上面，“我是借裙带关系翻身，最后没想到要靠我那妹妹。”

“有妹妹就不错了。”

一边的钱傅感叹，他们家一直是看风使舵，到最后还不如当初站错队的焦明远。后者却并没多欣喜，“她自打上位，就和变个人似的，与父亲越发相像，我在南边及其无聊，连月阳哥都去边关说是要保家卫国，只有我还无所事事，好在回京了，咱们又可以混在一起了。”

“我可没空陪你疯了，你也是的，老大不小的，不成亲，也不要个一官半职，到底怎么想的。”

焦明远耸着肩，搂过旁边的任伯中，“我和伯中一个想法，能浪一天是一天，逍遥一日是一日。”

李元池翻白眼，“怕是要落空了，你父亲昨日已经上折子要给你谋一官职。”

“什么？”

焦明远哀嚎一片，到和从前性子一样，这些人中，就他一点长进没有。“别总说我了，你们呢？”

李元池撇着嘴有点酸，“我们都差不多，我现在就做个闲置，礼部，能有多忙，那些大事也轮不到我。”

抬下巴冲着台上忙来忙去坐着轮椅的任伯竹。“伯中大哥才是变化大，当真是能干，还公私分明，不给你们任家捞一点好处，谋略，手腕都有，没看见吗，连崔阑都要站一边了。你大哥成过了皇上现在最得力的助手，走到哪谁不夸一句任大夫子厉害，我看他离宰相就一步之遥了。”

李元池这话酸。也是在观察着任伯中的脸色，后者皱眉，虽这几日多听父亲抱怨，似乎是很多事大哥并没顺理成章的提携任家，相反提携了很多寒门子弟，和一些别人没想到的人。母亲背地里明面上都说他就是任家养的白眼狼，还被父亲训斥了。父亲虽不快，但他觉得大哥到底是长子，他光宗耀祖就是任家荣誉，不必在意这些，在新皇面前作一个公平公正的好官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