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字就认出了是崔阑的,娟秀傲骨,他还曾模仿过崔阑的字,可惜,师父说,崔阑风骨,是旁人效仿不来的。可他为什么?“可这仅仅是生意往来。”
“伯中,现在不是想谁对谁错的时候。崔家一心为国,我不信他会这般,现在当务之急,是平反。”
司庭眼神如聚。如果是正常局势,这种子虚乌很容易找出错处,可现在这般,外面又有人煽动民众,对方做的就是个死局,可也不是毫无回转余地。“你别急,先去大理寺,这事你不能自己决定,要找王爷夫人商量,夫人一向精明冷静,还有王爷,事到如今,你我能力有限,当务之急是和王爷见上一面。”
任伯中点头,出了宫马上出去了大理寺监。可一个扣上通敌卖国名头的人,大理寺态度坚决,好在夫人带来了太皇太后的口谕,但也不能声张,只能一人进去,最后夫人推了把任伯中,“子华,你去见你父亲。”
任伯中都不知己怎么走进去的只脚下发飘,他长这么大从没遇到过任何挫折,最大的挫折不过是和那些公子哥们斗鸡输了而已,他是王府的世子,是夫人捧在手心上的贵公子,何曾经历过这些。他甚至不记得那天进牢里是什么样子,只记得七转八转仿佛不断往下走仿佛要进到地狱里去。这里是皇家天牢,哪一个不是身娇肉贵,可这牢里没半分情分,潮湿阴暗,走过之处全是哀嚎和黑白分明的眼睛,哪一个不曾是惊动历史的名人。不知道走了多久停在一处,狱监打开锁,任伯中看到那熟悉的平时远远见到都害怕的背影,一股热泪涌出,“父亲。”
“子华。”
任天意看到自己的儿子,竟也心酸至此,不过一两天时间,度日如年,“你怎么进来的。”
“母亲去了求太皇太后,时间不多,父亲这究竟怎么回事。”
“去告诉你母亲,那女子根本不是什么塞里之人,就是江南小户,嫁祸的太过拙劣,那女子手掌之间有老茧是武林中人,我早就怀疑有问题,才想着赶紧送走,没想到还是出了事。江南女子必定和汝南王有关,叫你母亲放心,在你们送走那姑娘之时,我便派人去江南搜集证据,只不过对方太快。但最多三天,三天时间,那些栽赃之人便可浮出水面,真相大白,叫你母亲赶紧去接应,记住,这事不能告诉别人。”
任伯中不可思议,“父亲,你早知道。”
任天意恨铁不成钢,又有些怜惜摸着他的头,“子华,你要记住,你在这个位置上,人就不可以单纯,我知道,这些年你母亲拘着你,我对你过分严厉,你大哥身体一向不好我多关注的是他,可我知道你是个良善孩子,我本想着你还小,将来有的是机会学,需做一个心狠手辣的世子,乃至王爷。”
他闭了闭眼睛,“可惜,世态炎凉,逼的人要过早狠心,这次就当个教训,不可轻信他人,哪怕是你最亲近的人都不可尽信,哪怕之后是你的枕边人,你都要留三分心计,不可全身托付,这世上没人能掌控全局。好孩子,你起来,不必自责,这事看起来难,好在我早有准备,陛下深知我毫无叛逆之心,真心辅佐,这才是最关键的,所以子华,拿捏人心才是正经,这次之后,我必亲自带兵去南边围剿,再不让小人当道。”
任伯中听了父亲这话,心里稍安,点着头。外面的狱监已经催促。临出来,父亲抓住他的手,“子华,告诉你母亲,勿念。”
任伯中点点头,看着父亲灼灼的眼神,心里划过一丝暖意。他从小便知父亲对母亲没什么好脸色。可经此事方辨真情。把父亲的话带了出来。任夫人叹了口气,“我这就亲自派人去。”
母亲一刻没停便招人布置。任伯中反倒闲了下来,和司庭回了府,看天光一色,怅然若失。可很快便有人找来,说是大公子在想办法提审证人,还报信说局势压人,那些臣子手拿万民书要对父亲用刑,还有世齐那边的压力,皇上已经病倒,必要时是否需假做人证。任伯中惊讶于任伯竹那样刚正的人竟然提出作假证,看来大哥那边的压力和局势绝对比自己想的要严重。思来想去,终究信不过报信的人,叫了司庭去给任伯竹带了话。大哥不是外人,父亲只叫他别告诉外人,大哥不在其内,本还想送信给崔阑,可想了想,还是没有。这是一个不眠夜,任伯中瞪着眼睛坐在院子里,司庭就站在身边,两人不发一言,冷月寒露,刺伤人心。然而才丑时,就听院子外一声哽咽,“子华。”
任伯中站起来,竟看到任夫人跌跌撞撞,“母亲。”
身后还有柴嬷嬷。“母亲,你怎么?”
连通报都没有,外面的小厮都是死了吗。再看母亲着急的样子,“怎么了母亲。”
却见任夫人急的头发散乱,她平时对衣衫头发总是一丝不苟,此时全然不顾,拉着他,就往后门去,“马车在外面,走。”
任伯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母亲这?”
“别废话,现在就走,府里的人都别惊动。”
“可是?母亲,怎么回事?”
“没时间和你解释了,你父亲派去南边的人,恐怕,恐怕,这事有诈,快走。”
母亲不便多说,推着他和司庭,脚步极快,到了西侧门,这处平时都是锁着的,柴嬷嬷快速的拿出钥匙,“母亲这究竟怎么了?”
“别废话上车。”
话音未落,前院传来杂乱声响,随后便有人叫着走水了。任伯中惊讶,“母亲。走水了,得赶紧,这不是小事,怎么回事。”
母亲把他推上马车,却又抓着他的手,“走走的远远地。”
看向司庭,“你是他的小厮,是兄弟什么都好,他待你如斯,你拿命报答他也不为过,保住伯中,听到没有,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司庭愣着,第一次看到夫人这个样子,点着头。任伯中却不撒手,“母亲你说明白了。”
“我早该想到的,是我疏忽了。好在还有时间送走你,子华你记住,你是任家的儿子,无论走到哪里你都背负着任家和金家的血,你不能松懈,一刻都不能松懈,你要报仇,知道吗?”
“母亲到底怎么了。”
前院已经惨叫连连,甚至有火光。“我就知道这么拙劣的栽赃到底为了什么,对方要的不过是个好时机,派了武林高手,我早就说王爷,不能那么古板,可他偏,他那个原配死了后,江湖人士这个词就是雷池了。可身为任家家主,怎可这般任性,你就和你父亲一个样子。”
任夫人一滴泪流下,愤恨的,“走,快走。”
“不,母亲和我一起走。”
虽不知发生什么,可现在这个样子绝不是好事,他本能的害怕,母亲仿佛诀别了似的,这感觉让他心慌。“你先走,我坐后面的马车。”
“不。”
“司庭,把少爷带走。”
司庭看向前院火光冲天,不由分说拉着任伯中上车,“夫人叫你走你就走,你不走夫人如何安心走。”
司庭指着后面马车。“可母亲为何不和我一起走?”
司庭没回答。答案谁都明白,夫人是要保他的命,在夫人那里没有万一。任夫人拔下簪子扎在马臀上,马车快速远行。任伯中抓过司庭手里的缰绳,“回去回去。”
“可是。”
“没有可是。”
任伯中疯了一样要跳车。司庭只好和他一起滚下去,马车很快跑的消失不见,他们只有折返。王府正后门已经被官兵围住,夫人的马车是空的。他们偷偷有从小门进去,却发现满地死尸。看着前院无数蒙面黑衣人,杀的那叫一个痛快,门外的官兵竟然毫无知觉般,再傻也明白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了。恍惚中听到了夫人声音,在她的院子里。墙太危险,钻了狗洞进去。这个院子他之前为了出去玩挖了无数狗洞,此时院子外站的都是黑衣人仿佛围着一个圈子,他看到了正院房门紧闭,院子中间却是一个熟悉的人,任伯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