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伯中本来是想摆脱楚风,可走着走着就到了皇上寝殿,远远地宫人过来行礼要通报,伯中却阻止,只站在门外,听着里面读书声,微微有些诧异。小皇帝出身市井,伯中以为教了他这么多,他顶多老实一些,却没想到在看不见的这些时候还自己读书,心里有一丝不忍,看看宫人,“不用通报了,我回去了。”
可刚转身,里面似乎听到有人,循声过来,“是大夫子?”
小皇帝礼貌的点着头过来,行走步伐彬彬有礼,这么晚了,素冠依然整洁,到让伯中一愣,只觉得眼前的小皇帝似乎不一样了。想到之前乞丐的事,又多了几分愧疚,“还未休息?”
“今日先生教的还没学完。”
伯中走进寝殿,没了往日的骰子玩意,更多是书卷和正在练习的画作,是一副简单的山水图,笔法幼稚,却可看出其认真程度,“你倒是脱胎换骨了。”
后者笑着,“承蒙大夫子抬举,我才有脱胎换骨的机会。”
他意有所指,伯中微皱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小皇帝和自己有了些距离感,拿起笔在那山水图上勾勒,“大夫子果然笔法流畅,传言您在少年时候就是书画大家。”
“谈不上什么大家,只不过那时穷极无聊,也就是画画玩的。”
直到后来司庭闯进他的生活才完全不同。“听说白羽哥哥走了?”
小皇上突然开口,伯中诧异,想起最初救小皇帝的时候白羽在场,不过楚风如此严防死守他怎么知道。“楚大人说的。”
原来如此,可楚风为何要和小皇帝提白羽。他还疑惑,小皇帝拿过笔也在画上勾勒,却是淡淡开口,“其实我比楚大人知道的早。”
“什么?”
“白羽哥的事。”
小皇帝这才直视他的眼睛。“白羽哥找过我,在他离开之前。”
“他和你说什么?”
“我不知道他是突然要走的,当时听他说这话还莫名其妙,但现在看到大夫子,又觉得不和你说不太好,毕竟你与我有恩。”
小皇帝语气很小心也很有分寸,伯中挥开了宫人,“他和你说什么?”
“他说叫我小心楚大人。”
伯中皱眉。“说主子一直以来太信任楚大人,熟不知道他是为金家不是为你,你虽是金家家主,可没有你还有金家,你就是他的工具,白羽哥替你不值。他还说。”
“说什么?”
“他说楚大人之所以一直和世齐有联系,是因为当年,当年。”
“当年如何?”
“白羽哥来我这的时候喝了点酒,许是胡话呢?”
“你说。”
伯中有些急了。“说楚大人当初除掉大夫子心上之人,大夫子以死相逼,他就知道是祸根,所以联系了当时还是世齐三皇子的人,谈一个条件,若是能帮当时还很虚弱的金家铲除掉詹茂想要除掉的人,以显示金家的强大,他便把您心上之人当做礼物送给那位皇子。”
小皇帝说完这些,伯中发愣的坐在凳子上。小皇帝有些害怕,试探着,“大夫子原来有心上之人?那个人现在在哪?我只知道大夫子对世齐的那个使臣不同,从不知道大夫子还有如此上心之人,以前我是不懂,但我现在渐渐明白这种心思。”
“他对你说了这些?”
“我宫里的小蛮子可以作证。”
他立马要去叫人,伯中拉住他,手都在抖,摇着头却心狂跳,最后,“这些话不要再和旁的人说。”
说完便跌跌撞撞走出去,只小皇帝追出去,“大夫子可是要去找楚大人?”
这句话到把伯中问的僵住,自己去找他吗?怎么找,质问他?质问后过呢?他早知道是楚风逼迫的他和司庭分离,现在信誓旦旦去找他干什么?不过最后都是他金伯中不为金家私心的言论,他竟这般无力,如丢了糖的孩子,他还真不知道该去哪了。看他发愣小皇帝走到身后抱住伯中。后者一惊甩开他,“你干嘛?”
小皇帝满眼泪花,却是委屈极了,“看大夫子这样,我只是心疼,大概感同身受。”
“感同身受?”
“我自知现在位置不同,不再是以前的小乞丐,可每每午夜梦回都会想起婶子和三花妹子,想起以前一起讨饭的时光,那时候吃不饱,整天乐呵呵的,现在。这荣华富贵若只有我一人也当真没意思的很,你说是不是大夫子,可人便是这样,你选了一样不能选另一样,大夫子曾和我说过,我现在若是惦念她们反而是害了她们,不如就敬而远之各自欢喜。”
伯中心剧烈的颤抖,泛起酸涩和自责,却无从开口,他无法告诉小皇帝他的婶子妹子已经被楚风灭了口。所以我能感受到大夫子的无奈,位置变了,身边的人自然就留不住,可你甘心吗大夫子?”
不知小皇帝今夜怎么有胆子和他说这么多,这么久,旁若无人,大概是深宫大院一个人寂寞久了,便都如此悲悲切切。伯中竟有些茫然无措,“甘不甘心不都是这般?”
“是啊身不由己,可若是那人就在眼前,就在我眼前我还真狠不下那个心,现在想想当皇上又有什么好。”
伯中心事重重,心口什么东西在剧烈跳动,小皇帝走到他身前伸手去摸他的脸,气息就在鼻翼,那么近,近到伯中下意识退后,后者却是受了伤一般,满眼落寞,“大夫子其实心里也是瞧不起我的吧。”
“没有,我只是。”
伯中有些手足无措,“你已纳妃,那中间不是有你欢喜的女子?”
“我也不过是可怜她和我当初一样,是被人踩在脚下的,她是庶女各种辛酸有谁知道。可我纳她为妃,楚大人不喜她的家世,又怕我专宠于她,将来家族恃宠而骄,便将她父亲一家扁去蛮荒,以后她孤身一人在这宫中只能日日盼着我来,一颗心只能在我身上。这说来是好,还是不好呢?”
“你怜悯她。”
“是怜悯,也仅仅是怜悯。”
他眼神直视伯中,“我有时在想我若真的欢喜于她,何以把她扣在这里陪我一起寂寥。”
他又伸手摸着伯中的脸,“这份寂寥,到如今我才发觉也只有大夫子能与之我心意相通。”
伯中敏感的甩开他,“夜深了,皇上不要胡思乱想,许是近几日教书先生给你看了太多悲切的话本。”
扫着桌上那才子佳人的诗句话本。后者笑着,“许是这般吧,人都变得伤春悲秋了。”
“皇上早些歇息吧。”
伯中几乎是逃也的离开寝宫,只心意难平觉得奇怪,可说不出哪里怪,想到刚才小皇上说的,直觉委屈和烦闷,这种烦躁让他跌跌撞撞的直走到自己的寝宫前,颓然想到什么叫人备马,可一抬头,此时满院子竟只他一人寂寥的和灯烛的光惺惺相惜,他一瞬不甘,抽出剑在院子里舞了起来,可大概心神不宁剑从手上飞出去,一抬头却看到宫墙上站着一个熟悉身影,心中一动,“司庭?”
那人影依然没动,伯中不确定的,却是站了起来。“司庭是你吗?”
意识到失言,怕他不高兴,小心的喊着,“狼青?”
只见那道身影突然转身要走,他一急,飞上房檐,拦住那人去路,月光下,看的清晰那侧脸消瘦了许多,叫伯中惊讶极了,再看他那神情,心里一动。不确定的,“你怎么了?”
后者语气却是疏离而冰冷,“偌大个玄周皇宫,竟让我来去自如,若我是刺客,你当怎么办?”
伯中听到他这话反而心里暖出来,“你的身手,这皇宫中有谁能意识得到,你是我见过最来去无踪的人。”
“你这皇宫里多少高手,竟然连一个外人都防不住,我看你金家家主的名头也是空有。”
伯中站在房下反而一扫之前的阴霾,他只觉得此时月色静谧美好,他也终于承认只有在和司庭一起的时候,他才能真的笑出来,“怎么,你特意来就是嘲笑我的?”
后者眼神过来,“是啊,嘲笑你征战这么多年,终于有成果了,这偌大的皇宫,偌大的玄周都是你的了,也不枉你那么多年舍弃那么多东西。”
伯中终于听出他话里的愤恨。“不是说不怪我吗,不是说都是前尘往事吗,多日不见,反而来挤兑我?”
司庭深呼吸一口气,“不喜欢听算了。”
说着转身要走,伯中却飞身阻拦,可这一拦,司庭竟然出手了,伯中诧异和他在房上对起招来,却发觉司庭招招都是狠厉,伯中不敢掉以轻心知道司庭身手多厉害,此时脚下踩着瓦片,错一步便要摔下去,不禁皱眉,“你干什么?”
“什么都不干。”
司庭嘴上说手上却更狠。以至于将伯中逼到了房檐,脚一滑,要摔下去气的前一刻,司庭伸出一只手将他拉回来,不想是伯中假动作,后者拉起嘴角,“兵不厌诈,你总忘。”
不想司庭一个回身手一松,伯中瞪大了眼睛要从房檐上掉下去这次可是真的,司庭也没出手就那么冷冷的看着,好在伯中轻功不错,结果起落摔在地上只觉得浑身都疼,不禁有些赌气,“你干什么?”
房上那人也飞身到院子中间,依然冷冷的看着他。可目光伯中却本能的觉得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了他不知。索性赌气的,“你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了吗?”
伯中哭笑不得,这哥们又哪不顺心了?“是你说不想理我,和我分道扬镳的,我自然是不介意你来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