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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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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南跟吕东见过面之后,整个人精神焕发,脸上总是挂着按捺不住的兴奋。有时候还会莫名其妙地傻笑。

  刘思北一开始没觉得咋着。女孩子都比较感性,一会儿哭一会笑的,属于正常反应。可时间一长就发现不对了,老是傻高兴背后肯定有原因。他找了个工作间隙,装作无心地问柳南,有啥好事儿。

  柳南张了张嘴,看了看办公室嘈杂的环境,还是忍着没说。她不是不想说,而是一直在想怎么说。她要找个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好好跟思北沟通。这几天她一直在琢磨怎么和风细雨、波澜不惊地把这事儿说出来,让思北一下就能接受。不但接受她回北江台,他也能受到鼓舞跟着一块回去。

  而实际上,柳南心里是没底的。

  虽然很多事思北都依着她,但毕竟思北刚刚从北江台辞职,辞职也是因她而起。现在没干两天,又要因为她再回去。她总得考虑男人的脸面和感受。

  理想的结果,是思北被说动,欢欣鼓舞地跟着她一块回北江台。糟糕的情况,不说也能猜到,思北暴怒,完全不接受,不但自己不会回去,甚至也不同意她回。

  柳南有些忐忑。

  忐忑归忐忑,思北已经看出了端倪,事情已经到了不得不说的地步。

  这天,在柳南的住处吃过了晚饭,收拾完碗筷,俩人又坐到了餐桌前。柳南倒了一杯茶放到思北面前,然后两眼放光地望着眼前人。思北早已急不可耐,他特别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好事能让柳南忍着一直不说,只顾自己偷着乐。

  柳南站起来,坐到思北身边,然后小鸟依人地趴到他的肩膀上叹了一口气,说这件事听起来是件好事,但是又特别让她为难,希望思北能帮着拿个主意。思北热情高涨,洗耳恭听。柳南这才委婉地把吕东请他俩回北江台的事说了出来。最后叹了一口气,说真不知道该不该重返北江台。

  思北一惊。

  他脸上的第一反应显然是拒绝的。然后马上意识到自己不能过激,才长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不合适吧!我刚刚辞职没几天呐!”

  “那、那我要是先回去呢?”

柳南有些紧张。

  “你回去了,我怎么办?”

  “我先过去观察观察,如果……形势有利,你再跟着回去呗!?”

柳南小心翼翼。

  “开玩笑吧!太儿戏了!让人怎么看我呀!”

  尽管柳南做了充分的准备,刘思北的反应还是让她吃惊不小。她没想到这件事会让思北这么反感,这么难以接受。是她把问题想简单了吗?还是思北心里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她默默地劝自己一定要有耐心,一定要低姿态。也许思北对北江台的变化有很多细节还不清楚。

  “阿北,你知道新闻频道的几个副总监都不在了吧!尤其是孟成,背后干了那么多陷害东姐的坏事。唉……想想当初你走的时候,他还吓唬你!这回不用怕他了……林刚也辞职了!”

  “哦!”

思北有些惊讶,他扭头看着柳南,“柳、柳天紫……她呢?”

  “嗯……她好像还在。但是请了长假,不知道啥情况!”

  思北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柳南看出来了。柳天紫在思北心里也是一道阴影。

  “南南,你想过没有,如果你回去,还是在柳天紫的领导下,你还是很难受!好多事不一定是你想得那么美好!”

  “对,也是啊!”

柳南像是猛然醒悟。她心慌意乱地搓着手,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但是……在海北台这边,样片也通不过,新节目开播遥遥无期,咱俩就这么默默无闻地做个小记者,了此余生啊?”

  “到哪儿不都是个小记者!嗐,回北江台,顶多是个小主持人!半斤八两,能差哪儿去!”

  柳南心里一咯噔。她感觉今天的沟通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了。她想收兵。但想想吕东给她描绘的蓝图,心里又是一阵躁动。她又想再努努力。

  “东姐这次跟我聊,新闻频道下一步变化会很大,还说要重用我……你也知道,当初‘南腔北调’开播,就是东姐一手扶持的咱俩,那时候,我也是准备辞职考民生网的,后来是东姐找我深谈了一次,我是对她这个人有了信心才留下的。阿北,你不觉得,找到一个赏识你、把你当知己的领导特别难吗?尤其是在职场上,跟对了人,可以决定你这一生的……”柳南边说边盯着思北的脸看。

  她发现这几句话起作用了。思北那硬邦邦的神情软下来了。她趁热打铁,“现在我们好不容易碰到看重我们的人了,想给我们机会了,难道我们不应该抓住吗?”

  刘思北思绪一下很乱。他双手快速在脸上搓了一把,叹了口气,“噌”地一下站了起来。然后在桌前来回踱步走起了圈。

  突然,他扭过头看着柳南,一伸胳膊,郑重其事地说:“我可以做个让步。但是有个前提,一是,东姐提拔你做制片人;二是,柳天紫不再是我们的顶头上司。如果能实现这两个条件,我就同意你回北江台。甚至我也豁出去了,这个老脸不要了,跟着你回去;如果只实现一个条件,我勉强可以同意你回去;如果一个也实现不了,我看咱们还是从长计议吧……”

  柳南脸上的表情快速经历了一场从阳光灿烂到阴云密布的变化。吕东说重用她,可没说让她当制片人。自己总不能去跟吕东谈条件吧?再说了,自己回去也不是冲着职位去的。明摆着,刘思北还是不接受重回北江台的想法。

  柳南有些走神儿。她一脸失落地站起来,默默地走向卧室。

  刘思北看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句:“我这个要求过分吗?”

  ……

  柳南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眉宇间,愁云紧锁。此情无计可消除。

  思来想去,她还是把跟刘思北沟通的结果反馈给了吕东。但是没说刘思北提出的两个条件,她觉得难以启齿。只说刘思北不太同意。

  电话里,吕东做了个深呼吸,鼓励柳南不要放弃。改变一个人的认识哪有那么容易?做思想工作本就是一个润物细无声的过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认真分析利弊,思北总有想通的那一天。实在不行了,如果需要,她可以直接跟思北打个电话。

  柳南连连说先不用,自己接着努力。

  吕东挂了电话,心里也产生了一种矛盾。

  她不能因为让柳南回到北江台而破坏了这对年轻人的感情。但是她又坚信柳南和思北回到新闻频道会更有用武之地,会大展拳脚。她希望俩人主动想回来,而不是自己费力八叉地去劝说引诱。那样就变了味道,失去了意义。她眼下能做的,只能是正面鼓励,然后把自己未来发展的一些想法及时传达给柳南,让他们对自己产生信心。

  诸多的意外让吕东感到了工作推进的艰难。

  如果柳南回不来,“南腔北调”也就从此消失了。培养一档有影响力、有收视率的语言类节目谈何容易,丢了实在太可惜了。

  正当她考虑如何破解这步难题时,叶书文打来电话让她过去一趟。语气不怎么轻松,说有重要事情传达。吕东心里一沉,惴惴不安地小跑着下楼。

  叶书文见了她,长叹了一口气,说宫仁的事有结论了。公安局给电视台通报了,宫仁是被一个流氓捅伤的。而这个流氓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背后指使的人叫李敢。让人没想到的是,李敢竟然是柳天紫的老公。现在涉案人员都已抓获。

  吕东听了一脸惊愕,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

  她马上明白了,宫仁和柳天紫存在不正当关系。然后快速想到了柳天紫的状态。于是慌着问:“柳天紫,现在是什么情况?”

  “唉!刚才她家的老人打来电话,说柳天紫精神不好了。整天自言自语,说胡话。已经送到医院治疗了。唉……李敢肯定是要判几年刑的……老同志说着说着,在电话里就哭开了,一个好好的家啊……”叶书文一脸的惋惜。

  “诶呦!太可惜了……”吕东对柳天紫的变化感到惊讶。她印象里,天紫不是作风不检点的人。真不知道她被停职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柳天紫跟宫仁好上了?是迫于压力还是主观故意?她不得而知。但是柳天紫落得今天这个下场,还是不免让她心生怜悯。

  “宫仁……怎么样了?我用不用去医院看看?”

吕东一脸认真地问。

  叶书文一愣,然后脸上的表情就有些小感动。他觉得吕东有气量、够大度。自己被害得这么惨还没缓过劲儿来,宫仁也干过不少伤害她的事儿,她不但不计较,还非常有人道主义精神。眼下电视台需要的就是这样顾全大局的人啊!

  叶副台长顿了顿,然后劝慰着说:“等不忙了吧,先把眼前的工作理顺了……听说宫仁还在等肾源,整个人还处在昏迷状态。现在去了也说不上话……”

  吕东连连点头。

  她发现,叶书文现在也变了。不仅谈吐气质变了,行动上也有了变化。在他办公桌对面的墙上,挂着主席那句激励干部勇于作为的名言: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

  吕东看着这句话发了呆。

  叶书文见状,说到:“我把这句话挂到这儿,一抬头就能看到。就是要时刻提醒自己,一名合格的党员干部,必须要讲奉献讲担当。‘行百里者半九十’,要以持之以恒的精神打赢广电台这场翻身仗。”

  吕东为叶书文的变化感到欣慰。一个单位,一个团队,带头人有了干劲和坚定的认识,下面人做起事来就顺畅多了。

  叶副台长接下来又传达了两个好消息。一个是新台长下周上任;另一个,牛小斌因为身体原因,已经取保候审。后续法院判决后,还有可能在社区服刑。牛小斌希望能为广电台的发展再出把力。虽然他做不了具体的工作,但是可以帮着出谋划策。上级领导已经批准,在不违反法规制度的前提下,可以让牛总扮演高级顾问的角色。

  吕东眼前一亮,这确实是个让人鼓舞的好消息。牛小斌熟悉电视,熟悉新闻频道的情况,如果他能帮着出谋划策,提出真知灼见,那真是大快人心啊!吕东暗暗思忖,叶书文和牛小斌曾经有矛盾,现在能不计前嫌,精诚合作,看来大家都变了。环境影响人,环境也能改变人。想到这儿,吕东心里油然而生一种力量。

  “不用担心人的问题,一线记者人手不够,我们可以继续招聘。选干部,我建议要大胆地用人,要知人善任。尤其是那些品质好、觉悟高、有能力的年轻人。要改变我们过去那些不合时宜的思维。干部要能上能下,建立淘汰机制,能不能干,会不会干,用业绩说话。口碑好不好,让员工来打分……”叶书文热情洋溢地阐述着自己的新思想,新认识。

  “好的,叶台。有你这些话,我就可以放开手脚干了!”

  “干吧!台里会尽最大力量为你们提供保障,做你们的坚强后盾!我期待着早一天看到新闻频道突围成功!”

  ……

  吕东信心满怀地出了叶书文的办公室,沿着步行梯往十一楼走。

  她脑子没有闲着。开始梳理自己手上的可用之人。频道的骨干成员们一个一个在她脑子里闪过。

  她突然想起了罗江兰。她返岗上班半个月了,竟然还没看到罗江兰的身影。她跟着审过几次《北江新闻》的节目,都不是江兰主持的。这丫头也没主动跟她打招呼,什么情况?有点不太正常啊。她拿出手机,跟罗江兰发了一条微信。

  半小时后,罗江兰回了消息。

  谁知,那不是简单的问候,竟是一篇几百字的辞职信!

  吕东一字一句地读着,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孤独与迷茫再次让她感到惊讶。罗江兰,平时看着那么阳光、那么积极向上的女孩子,没想到内心竟是这么苦。

  “东姐,原谅我这么长时间没跟您打招呼。首先送上迟到的祝福。祝贺您重新返回岗位,祝愿新闻频道在您的带领下重现辉煌。

  我个人确实出了点问题。原谅我不能再跟着您冲锋陷阵了。我不是一时冲动,这是我思考了很久才做出的决定。北江,不是我的家,我一直在努力找家的感觉,但是很遗憾,始终没有遇到生命中的另一半。因为自己的任性和愚蠢,我还做了错误的投资,导致了无法挽回的后果。姐,我在北江已经没有了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甚至没有勇气再见您。这就算我的辞职信吧。我现在人已不在北江,已经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城市,想开启一段新的探险之旅。原来的电话都已销号,原谅我的自私与不管不顾。我会想念你的。”

  吕东眼睛湿润了。

  作为女性,她特别理解罗江兰这种“流浪者”的心态。漂泊、寻觅,心灵找不到归属,灵魂无处安放,那种痛苦,也许没有经历的人无法体会。事已至此,她也只能默默祝福这位“探险者”,能尽快发现奇迹,探险成功,找到自己的归宿。

  吕东正感慨着,宋春风敲了敲门进来了。

  老宋一脸凝重地汇报:“罗江兰辞职了,刚刚给我发了个微信。连电话也没打。太突然了!这丫头真有个性。半个月前请了假,说身体不舒服。这不还有两天就该上班了,结果说不干了!连面也没露,一个微信就算辞职了!现在这年轻人啊,搞不懂啊……”

  吕东叹了口气,说知道了。

  人又少了一个!真不知道这次震荡要震走多少人。

  她看了看眼前的宋春风,要求他摸一摸栏目人员的状态,看还有没有想不干的。春风点头说好。

  近一年的时间没见,老宋变老了。脸上有了沧桑感,更加的老成持重。那一刻,吕东在用人上突然打定了主意,提拔宋春风做副总监,分管时政报道。春风没背景但人不势利,这些年一直在《北江新闻》,从跑线记者到书记的专职记者,再到制片人,算是凭能力走上来的。分管时政,他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

  然后,去做那海的工作,让那海返岗,分管《正午焦点》和《晚间》。

  按照原来的分工配置,应该再提拔一位副总监,分管《北江零距离》和经营创收。也就是孟成原来管的那一摊儿。这位副总监,吕东本来想提拔陈家山的,结果家山得了重病。后来她退而求其次,又想到了柳天紫。结果,柳天紫也出了意外。那谁还能胜任呢?

  用人不能勉强啊。实在没有合适的,就只能先空着。她这个总监可以代管。制片人如果能充分发挥作用,工作照样可以干得红红火火。

  再一个,每个栏目没必要再设三位制片人了。当初,台里和频道考虑到记者唯一的上升渠道就是当制片人,所以每个栏目设置了三个制片人名额。说是分第一、第二、第三制片人,第一制片人负总责。但三个制片人在收入上没有任何差距,工作分工也不过是轮流值班。体现不出任何作用大小,倒是增加了很多“攀比、推诿”的消极怠工情况。从实际运行来看,两位就足够了。

  另外,还要向台领导建议,把喊了多年一直没有实现的“首席”制再次提上议事日程。这属于在业务领域开辟的另一条员工晋升的通道。它依据工作年限、职称和获奖情况等因素而设立,记者、编辑、主持人如果干得出色,可以竞聘“首席”。首席享受跟制片人一样的待遇。

  ……

  那海的状态恢复了。

  吕东和他的沟通没费劲儿。更准确地说,他正打算主动找台领导,申请回单位上班。

  那海上班的第一天,就径直来到了吕东的办公室。俩人一见面,相视一笑,多少有点难兄难弟的感觉,一种默契瞬间达成。

  吕东觉得,那海是一个可以倚靠的人。虽然他是正式工,骨子里多少也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傲慢。但品行还算端正,做事相对公平。唯一的缺点是人比较内敛,不急不躁。好像心里藏着什么大主意。还有他那看人的眼神,总感觉带着一丝不屑。有时候,还有意无意地流露出那么一点点的功利心。

  想到这些,吕东“呵呵”一笑。实际上,这都是假象。那海本人还是比较简单的。人无完人,谁还没点毛病?做起事来,能志同道合、齐心协力,就是好战友。

  没有寒暄和预热,吕东和那海很快商议起下一步的发展计划。最终,他们一致认为,传统平台和新媒体的融合,是所有待解决问题中的重中之重。

  北江台已经单独辟出一个楼层,建立了融媒体中心。也研发了“无线北江”APP,“北江发布”微信公众号也在运营着,但粉丝连10万都不到。每个栏目也都在“微信”“微博”“抖音”“快手”“今日头条”上建有账号,大大小小加起来十几个,粉丝超过10万的却寥寥无几。最关键的问题是,这些新媒体账号都不产生经济效益。即使粉丝过了10万的,也仅仅是粉丝过了10万,挣不到一分钱。

  吕东想起了朱佩琪。小猪到了融媒体不久,她就被停职了。停职的这一年,两人也没打过电话。不知道现在朱佩琪是个什么状态?位于23楼的融媒体中心建好后她还没有上去过。正好去参观参观。

  没有跟小猪打招呼,吕东坐电梯径直来到了23楼。

  嚯!融媒体中心好气派。

  宽大的办公桌,一排排的显示器,尤其那面以98英寸大屏幕为核心的电视墙,号称指挥中枢,科技感十足。这么好的环境和硬件设施,人却不多。放眼望去,也就十来个人坐在工位上。吕东感觉,这投入上了上千万的融媒体中心显然是处于资源浪费的状态。

  她问旁边的一位小姑娘朱佩琪在哪个屋,小姑娘伸手一指,吕东款步朝着那间挂着“采编部主任”门牌的玻璃房走去。

  轻轻敲了两下,吕东就推开了玻璃门,冲着里面喊到:“朱大主任!”

  朱佩琪嘴里叼着烟,眼睛盯着屏幕,正全神贯注地打字。袅袅升起的青烟熏着他的大胖脸,眼睛使劲儿虚眯着,好像在思考什么情节。听到喊声,他才抬起眼皮。当看清是吕东后,朱佩琪平静的表情立刻变得惊慌失措。他的手不停地在屏幕上点着,像是在关闭什么页面。点了半天,好像才关掉。

  他一边起身一边应和,“哟,吕姐,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啊?你不去看我,我只能来看你啦。”

  “不不不,欢迎欢迎!还能不欢迎啊。”

朱佩琪一脸的难为情,伸手从抽屉拿出一个纸杯,给吕东倒水。

  吕东心下思量,这小子肯定又是在写网络小说。早就听别人说过,朱佩琪一直在搞创作。能搞创作是好事,但是得用业余时间。放着正事不干,利用工作时间写小说,这就是不务正业。当然,这也不能全怪小猪不思进取,融媒体的管理、运行机制肯定存在诸多问题。至少没让朱佩琪产生压力,或者说没有工作动力,这是眼巴前明摆着的事儿。

  吕东没有揭露小猪,而是笑着坐下,跟朱佩琪聊起了天。

  朱佩琪上下打量着吕东。

  近一年没见,他觉得吕东好像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么霸气,还是那么有活力。他心里纳闷,经历了这么多事,吕东怎么这么快就恢复了?这个女人的斗志和内心的定力让小猪暗暗佩服,心里不免又多了一分敬重。

  “去看过牛总了吗?”

  “唉!去了。他住院的时候去过一次。唉……”朱佩琪连连叹气,感慨着说,“真没想到啊!会闹成这样……真是,现实永远比小说精彩!”

  “哎哟,又激起你的创作欲望啦!写到什么程度了?”

  “写什么啊!”

朱佩琪装傻充愣,不肯承认。他苦笑着抖了抖腿,“我哪有时间写小说啊,每天一堆事儿堵着,又推进不了,不是这儿有问题,就是那儿有困难。烦死了!”

  “哈哈,别烦!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牛总取保候审了。还说要参与广电台下一步的复兴计划呢!”

  朱佩琪一下愣住了。他满脸疑惑地问:“他怎么参与?身体那个样子?”

  “你还想让他来电视台办公啊?现在沟通方式这么发达,他在家里给咱们出谋划策就行呗!你想想,他离开之前,主管融媒体和新闻综合频道,这两个部门的现状他心里门清。存在哪些问题,下面该怎么干,他心里肯定跟明镜似的。原来身在台里,有好多事他可能不方便说。现在离开了,变成了顾问的身份,顾虑就没那么多了。现在全国、全省、全市都在抓作风建设,讲担当讲奉献,党员更得冲在一线了……最重要的是啥,我觉得,经历了这一场劫难,牛总很多事都想明白了。大彻大悟了。能做到不计前嫌了。曾经的很多不痛快都能放下了。现在他跟叶台的交流非常顺畅……所以啊,你这儿,赶紧调整好状态,准备好,马上就要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朱佩琪脑子飞转着。吕东话音一落,他马上跟了一句:“下面会有什么变化吗?不会又让我回新闻频道吧?”

  “哼哼,还不确定。但是不管在哪儿,反正不能让你的才华埋没了,得让你施展开啊!”

吕东和蔼地笑着。窗外的阳光打在她的脸上,那灿烂的笑容给人一种向上的力量。

  朱佩琪的软肋就是听不得别人夸奖。别人一夸,立刻乖得像只小猫。他信誓旦旦地说,“新闻每天发生,现在就跟吃饭一样,谁每天都得消费几条新闻。我觉得做新闻还是大有搞头!问题就是要找准我们的瓶颈和不足在哪儿……”

  吕东不停地点着头。

  ……

  柳南进入了度日如年的状态。

  她在海北台一天也待不下去了。但她又不想硬来,那样会跟刘思北闹翻。怎么办呢?她内心开始变得焦灼,做什么事都有点心不在焉。有一次,思北让她跟着去看房子,她竟然提不起兴趣。整个过程都没怎么说话。思北妈问她的看法,她也只是胡乱说了句:都可以。事后,柳南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顿时心里一阵懊恼。

  她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柳南向吕东求救。

  这天中午,她们相约在北江广电台附近的江南公园见面。

  秋意正浓。

  金黄的树叶铺满了一地;湖面波光粼粼,像欢快的笑脸,提醒着游人正午的阳光依然热烈;微风拂面,似家人的手,让人倍感温暖。

  柳南搀着吕东的胳膊,如一对知心的姐妹,畅聊着生活的琐碎,行走在满园的秋色中。

  走了一段,她们在拐角处一棵柳树旁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柳南不再装坚强。她看着吕东,想着心里的艰难,一颗泪滴悄悄溜出了眼眶。她鼓起勇气说出了心里的委屈。

  吕东认真地听着,看着,猜测着刘思北对这件事的态度,“要达到什么条件,思北才愿意回来?”

  柳南怔了一下。

  她张了张嘴,还是没敢说刘思北的两个条件。总觉得这不太好,说出来明摆着就是给吕东出难题嘛!如果吕东解决不了,那多尴尬。但是不说,问题就永远解决不了。她想了想,拐了个弯,轻描淡写地说出了其中的一个条件。

  “姐,思北出来的时候,好像跟柳天紫闹僵了。再回来,他觉得脸上挂不住。尤其是天紫再分管我们……”

  “哦,天呐,因为这个……”吕东长出了一口气,脸上转忧为喜,“这个问题已经解决啦。有件事我还没告诉你,柳天紫也病了,短时间内可能上不了班。”

  “啊?怎么回事?”

柳南有些惊诧。

  吕东把柳天紫及其老公李敢跟宫仁的恩怨告诉了柳南。柳南听得目瞪口呆。

  “小南,上次我跟你说,你过来之后,我有重要的担子要压给你,没有明说。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是准备让你做《北江零距离》的制片人。现在‘零距离’就剩马超一个制片人了,他自己肯定应付不了。你过来之后,做第二制片人,配合马超做好日常策划和直播工作。如果‘南墙北调’能重新开播,你不但要主持,还要分管‘南腔北调’,这个担子可不小吧?”

  吕东拍了拍柳南的肩膀,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听完东姐一席话,柳南整个人早已沸腾。因为激动,热血涨红了她的脸,眼睛睁得老大,激动的泪水夺眶而出。她的嘴唇哆嗦了两下,颤抖着问:“姐,我行吗?”

  “我觉得你没问题!去年让你操持‘南腔北调’,就已经证明了你的能力。现在台领导层面已经给我传达了最新的精神,就是多给能干事的年轻人机会。像你这种思想纯正,敢拼敢干的,正是我要选拔的对象!……怎么样,这回刘思北应该没意见了吧?”

  “嗯嗯……他再有意见,我也不管她了……伯乐都冲我频频招手了,我这匹千里马不能不识抬举啊……”柳南破涕为笑。

  “其实啊……小南,我还有个顾虑,一直没说……”吕东看了一眼柳南,然后又仰头看天。蔚蓝的天幕上,一群大雁排成人字形正在飞过。这秋景,让人莫名有了一种“而今迈步从头越”的豪迈。

  吕东收回了远眺的目光,推心置腹地说,“我的顾虑可能是想得比较远了。我是觉得,你和思北一旦结了婚,夫妻二人共同主持一档节目,这在电视界还不多。这种情况能维持多久?”

  一语惊醒梦中人。

  柳南像是眼前的云雾瞬间被吹散,一下看清了未来的路。她有点慌乱地问:“姐,那怎么着?”

  “我的意思不是说“南腔北调”不弄了,如果你们二位都回来了,可以把‘南腔北调’这把火再烧一烧,毕竟它产生过不小的影响力。把它朝着名牌栏目的目标推进。等它的地位巩固住了,如果觉得夫妻共同主持问题太多,烦了,到时候再调整呗!”

  “哦……”柳南的心总算踏实了。

  ……

  下午一上班,柳南就急着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思北。但是思北出去采访了,到了快下班的时候才回来。柳南耐着性子,拉着他去单位食堂吃了饭,然后才说赶紧回家,有重大消息要告诉他。

  一进门,柳南就拽着思北的手直奔沙发。等两人都坐稳当了,她才神神秘秘地说,你提出的两个条件,都实现了。东姐都答应了。

  “啥?啥?啥?”

思北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柳南这才把跟吕东见面沟通的情况拣着重点说了出来。

  刘思北听着,眼睛开始冒光。

  柳天紫不在了,柳南回去就能成为“北江零距离”的制片人,“南腔北调”还能重新恢复播出……这些消息太振奋人心了。刘思北双手一拍,激动得从沙发上蹦了起来,然后在客厅里又来回地转起了圈。一边转圈,一边跟柳南描述自己对未来的猜测。

  “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将来你还有可能提拔成副总监啊!没准还能接吕东的班呢!前途无量啊,南制片!……我的天啊,能遇上吕东这个知己,真是你这辈子的大幸!……”

  刘思北畅想着,眼神里的光一闪一闪,兴奋的脸上隐隐闪现出一丝嫉妒。

  “诶!诶!冷静,冷静……我准备明天就写辞职报告啦!”

柳南像是打招呼,又像是自言自语。

  思北没有回应。倒像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转圈的速度慢下来了,眼里的光也暗淡下来。最后,一屁股坐回了沙发上。

  “怎么啦?又想到什么啦?”

柳南拿起桌上的苹果,一边削一边不解地问。

  “嗯……没、没什么……南南,你觉得紫御府的房子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贵了点。你妈不是也喜欢那儿嘛!不行就选那个八十平米的吧!”

  “嗯……我觉得也是……但是,我妈……我妈,又提出了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柳南没抬头,继续削着手里的苹果。

  “我妈说,这个房子她只能出100万,剩下那80万……让、让咱们贷款……”刘思北失落地看着低头削苹果的柳南,继续有气无力地说,“还说……还说,让咱们做、做婚前财产公证!”

  “啊!”

柳南的手一抖,水果刀一下把大拇指划出了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染红了苹果。水果刀“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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