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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天,
凌霄宝殿。 神魂再次驾驭着元婴,融入功德金身,又与第二元神相合,莫成君再次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力量充盈己身。 他的身后,九轮圆光一瞬间绽放出无量量光芒,照的整个凌霄宝殿都澄净通透。 大殿内诸多大神都显出惶惶之色,避让不已,那原本凝实的身躯在光芒的照耀下同样变得透明,显出了其内旋转运作的神格。 这一刻,虚幻和现实交织,模糊了界限。 也不得不说,这种充满力量的感觉令人迷醉,但莫成君并没有沉迷其中,而是微微酝酿,就低头,蓦然睁开了双眼。 于是,有沾沾金光洞彻四方,透过虚幻和现实的隔阂,落到了中州之地,一座大河之上。 通天河,起于凉州,归于南海,横贯凉、中、海、扬四大州,是名副其实的通天大河,光是支流就有数百。 沿途更是途经城池数十座,甚至还是东都的护城河,也是漕运最重要的组成部分,承载着南北船运的重担。 就这么一条河,也不知养活了多少人。 在神道普及之前,大玄王朝几乎每隔几年都要拨下大批款项,甚至请动精通水法的仙门帮忙,为通天河疏通水脉。 清理淤积流沙,斩杀野生水妖,甚至拓展河道,哪一样都不能少。 而在神道普及之后,人皇帝胤更是精心挑选了一位退隐的治世能臣,他曾经的老师,曾官拜一品的太子太傅李光碌,做了这通天河的河神。 原本,帝胤是很放心的,自己这位老师可不是一般人物,甚至可以说,他能成长到现在这般地步,离不开这位老师的悉心教导。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最该放心的地方,却出了大纰漏。 当视野拉近,莫成君看到了一条波涛汹涌的长河,横贯南北,在九州大地上极为的醒目。 只是,此时的通天河可不安宁。 就见大河之水涛涛而下,一个浪头还未落,一个浪头又起,愣是让层层水浪堆叠在一起,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是汹涌。 继而,有大水漫过了两岸堤坝,淹没良田,冲垮了村庄,不知多少农人在目瞪口呆中被冲往远方,生死不知。 这大河之上还有不少船只,有大有小,可现在,就如同玩具一般,被海浪掀的东倒西歪。 有人没站稳,直接就被甩了出去,落到水中,扑腾了几下就不见了踪影。 但这些都只是开始,是在蓄势。 天空,滂沱大雨倾泻而下,黑沉沉的乌云压得很低,很低,让人喘不过气来。 更远处,临水而建的东都城依旧表现的很稳健。 高耸厚实的城墙嵌入了某种防护阵法,宛如海中礁石,再猛烈的浪头打在上面,都被击的粉碎。 城头,有淡蓝色光膜顶在头顶,让雨水从四周滑落,显得一派从容。 可站在城头的人脸色都很难看! 没错,东都城是城高墙厚,还有阵法防御,可架不住那浪头越来越高啊! 这才多长时间,那浪头已经涨了好几米,这样下去,或许过不了多久,这东都城,就该不存在了。 这城头的人,有官员,也有武夫,有修士,更有贵人,最显眼的当属一队五人的精锐护卫,围着的一个身穿明黄蟒袍的痴肥男子。 在大玄王朝,这明黄蟒袍可不是谁都能穿的,非得赵氏皇族嫡系,且还得受封亲王才可。 而眼前这位,来头可不小,属于帝胤的叔叔辈,帝悯的兄弟。 因为当初年岁太小,根本没有竞争人皇的资格,反而和帝悯关系不错,成年后获封亲王不说,还得了这东都做封地,绝对的风头无两。 只是,此刻的他却好似丢了魂儿一般,被数个壮硕仆从架着,一脸铁青,嘴里还呢喃着话语:“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祂怎么敢的?怎么敢?”视野再落,莫成看到了,那水底之下,似有一庞大的阴影不断的翻滚鼓动,辗转腾挪,非得要将那浪头推得越来越高。 而那庞大阴影的中央,是一位头戴冠冕,身穿大红神袍的矮胖老者,已经杀红了眼。 帝胤的老师,曾经的一品大员,太子太傅李光碌,也是现任的通天河河神,此时已是一副要与人拼命的架势。 老实讲,这一位莫成君还是有些印象的。 虽然在九州众神宴上,祂几乎没什么突出表现。 但现阶段,能拿出充足的还愿愿力,提炼功德,从万神殿换取神咒和‘天庭接引令’的,也就那么几位。 这其中就有祂,莫成君自然认识。 很显然,这一位就是帝胤重点培养对象,也是他的死忠粉之一。 可现在,居然是一副要‘水淹东都’的架势? 所以,这里面有故事啊! 微微闭目,眼中金光收敛,也在酝酿,片刻后,莫成君再次睁眼,视野中的一切倒影都已然凝固。 那就好似时间被冻结,但这种冻结并没有持续多久,光影有开始变换,一切都在倒退。 于是,真相再也无法遮掩。 他看到了一场灭门惨案,整整一百零八口人被杀了个干干净净,连刚刚出生的婴儿都没放过。 他看到了一座奢华府邸之内,深深的地宫之下,束缚着数百女子,有一个坦胸露乳的胖大修士看着床榻上的女子,笑容淫邪。 他看到了一座山门被攻破,一座座地宫坍塌,有修士在逃亡,也有修士在追杀。 他还看到一邪气森然的修士从天而降,打翻了一顶轿子,迷晕了一容貌娇俏的女人,继而消失不见。 直到最后,他看见一位走街串巷的算命先生,看着笔下的生辰八字,眼神中难掩激动之色。 …… 当神光再次敛尽,莫成君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他搓揉着眉心,神思却在梳理着看到的一段‘历史’。 那是时间跨度长达数十年的一段过往,更牵扯到了一个邪道宗门——欢喜禅宗。 欢喜禅宗,隶属佛门的一支,是从凉州大佛寺分出去的一个门派,主修的法门就是欢喜禅。 那啥叫欢喜禅呢? 用道家的话讲是‘双修’,房中术,采阴补阳。 没错,这就是个不着调的双修宗门,最喜培养明妃,说白了就是培养有资质的女子做双修的炉鼎,由此精进法力修为。 要说他们的传承,其实还是有些门道的,只要条件允许,修为增长的速度会很快,术法神通也算别具一格。 但他们的理念,就没多少人能够认同了,哪怕是在凉州那等佛教盛行之地,想要寻找合适的明妃也是不易,更不要说在其他地方了。 可修士啊,品尝了快速精进修为的滋味后,你想让他们平淡如初,那就不太可能了。 于是,他们的行事作风越来越偏颇,既然没人主动供奉自家子女成为明妃,那就去偷,去抢,去骗,去拐…… 可这种事儿自是不可能长久。 事发之后,欢喜禅宗就被八大仙宗贬为邪道宗门,哪怕是大佛寺都为之厌弃。 而欢喜禅宗也是破罐子破摔,既然你们都说我是邪道宗门了,那自然越发的过分,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 而被拐来的女子,都被当成了明妃使用,长的活个一年半载,短的三五个月人就废了。 然后,他们的肆无忌惮终于惹上了一个人,也就是李光碌! 那时的李光碌还在刑部主事,任职刑部侍郎,主管的就是律法,刑狱。 因刚正不阿,深受帝悯的喜爱。 至于双方的恩怨? 又得说到李光碌的一个女儿了,他一生有三个儿子,就一个女儿,那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宠溺的不行。 可因为一次算命,被欢喜禅宗伪装的算命先生得了生辰八字,算出有明妃资质,是极品鼎炉。 结果呢? 人被掳走了,等李光碌千辛万苦找回时,已是成了痴呆。 就这一次,双方的梁子结下了,死仇! 按说,一届凡人和仙门结仇,怎么也得是仙门占优,可事实上,李光碌还真不是寻常人。 能官拜太子太傅,能让帝胤那等刻薄的性子都认可的老师,又怎么可能是寻常人? 那一年,他以刑部的权柄为翘板,先拉拢斩妖司,再调动皇室供奉,又说动了八大仙宗出手,来了一场和欢喜禅宗的死磕。 那一年,在他的努力下,欢喜禅宗几乎是大大小小据点都被捣毁,死了的弟子不计其数,直到最后,都快被灭宗了。 为什么要用‘快’呢? 因为欢喜禅宗的宗主,那位欢喜邪佛跑了。 由此,埋下了祸根! 数十年后,李光碌成了通天河河神,人虽死,但成了神祇,欢喜禅宗依旧不敢乱动。 直到天庭出手,定下天规十条,欢喜禅宗就忍不住了,直接下了死手,屠了李家一百多口人,连襁褓的婴儿都没放过。 至于,为什么通天河河神李光碌要找上东都? 原因更简单,那欢喜禅宗的宗主之所以能逃脱八大仙宗和大玄王朝的联合绞杀,是因为有人庇护了他。 而这人也就是东都城的城主,大玄王朝的亲王,帝胤都得叫一声叔叔的闵亲王。 至于他又怎么和欢喜邪佛扯上关系的? 自是因为他这人不爱权,不爱钱,独爱美人! 而他,身子痴肥,能力不行,有心无力。 …… 太虚天, 凌霄宝殿。 莫成君坐在那最高的宝座上,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哒哒哒’的声响在洞天内回荡。 老实讲,这‘故事’很长也很曲折,莫成君并不怀疑其真实性,他这双眼睛追溯的过往也无需怀疑。 只是,他依旧怀疑这件事本身,就觉得没表面看起来的那般简单。 这事儿,牵扯到了神祇,赵氏皇族和邪教三方,又在现在这个时间点爆发,怎么看都不像是单纯的‘报仇与复仇’的故事。 这后面,必然还有某些人的算计。 只是他们隐藏的太好了,暗地里的推波助澜,居然让他都没能窥探出蛛丝马迹。 这也显示了莫成君情报系统的单一,有那么一瞬,他都想把帝胤叫过来问问。 可一转念,他就把这想法给甩出去了。 帝胤也有帝胤的立场,这种事儿和他商议,只能显出天庭的软弱。 再说了,何必那般麻烦呢? 我管你的恩怨情仇,我管你有多少算计,就现在这事儿本身,通天河河神李光碌已然触犯天规,拿了就是! 剐神台上总是要挨上一刀的。 如此想着,一切就顺畅了。 莫成君捋顺了思路,微微垂首,问:“司法战神何在?”
“属下在!”
莫成君看着身披金甲,手持三尖两刃刀的杨戬杀气腾腾的走出行列,略略有些纠结:“是单独让你跑一趟,还是我自己去一趟呢?”
“算了算了,这是司法战神的第一次登场,更关系到神道后续的发展,要得就是个稳妥。”
如此说着,他走下了至高的神座,一步步向下。 某一刻,司法战神也动了,走到了他的身后,与他融为一体。 于是,他的容貌也发生了变化,成了司法战神的模样。 金甲玄袍,手持三尖两刃刀,形容一下,怎一个帅字了得! …… 神都。 地底宫殿。 帝胤急匆匆的走入其中,见了老祖,立刻就道:“为什么?老祖,为何是他?”
老祖宗没有抬头,只是拿这一片抹布,为走廊中的雕塑擦拭着浮灰。 他没有回头,声音依旧苍老:“论实力,他属九州神祇中的顶尖;论缘由,他的‘故事’最是完美;论位置,东都又足够的重要。 最重要的是,我赵氏皇族重启了神道,终是引起了八大仙宗的集体不满,哪怕上次用种种法子遮掩过去了,可这个‘不满’总是要发泄出来的。 这一次,就是他们的联合施压,你顶不住!”
“我……” “好了,你也看着吧,看看天庭的手段,也看一看这场争斗的结局。 他们,是为天庭寻了个好对手的。”
“那欢喜邪佛?”
“你可不要小看了他!”
顿了顿,老祖宗又道:“其实,李光碌这一辈子就做了一件事儿,留有遗憾不好。 这一次,他也算是求仁得仁了吧。”
“可他家一百零八口,为何连个婴儿都不放过?”
“做戏就得做全套,否则祂怎会愤怒?”
再也不愿多说,他摆了摆手:“且看去吧,去吧。”
离开地宫,帝胤再次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 或许,哪怕是保下那个婴儿,为李家承一脉香火,他都会好受些。 可现在呢,连自己人都护不住的人皇,算什么人皇? 这一刻,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神道啊? 神道!!! …… 太虚天。 孟浪刚刚踏足南天门外,准备进入时,就感觉到空间一阵扭曲。 再回过神来,他已经到了接引殿中,面前的正是接引老倌儿,此时的接引老倌儿已经没了平时的和蔼可亲,反而显得异常严肃。 “你叫孟浪?”
“是,是的!”
“你现在身处东都东南边的翠微山上,如果全力赶路,能否在半个时辰内赶到东都?”
“这个,我要是请人帮忙,驾驭飞行法宝,该是可以的。”
“那现在有个任务需要你去东都,立刻,马上出发,你去是不去?”
“啊啊,呃,那个危险吗?”
“你修的该是土法吧?这任务的奖励是一门神通,为你量身定做的土法神通,愿是不愿?”
孟浪立刻正气凌然道:“奖励什么的对我而言都是浮云,主要是我愿为天庭效死!”
接引老倌儿笑着甩出了一枚符篆,进入对方的天庭接引令中,又道:“我在传你一道请神咒术,你可以如此这般……” “嗯嗯,知道了,那我现在就去!”
…… 九州。 东都。 城墙之上,身穿明黄蟒袍的肥胖男子都快哭了,他抓住匆匆而来的护卫,道:“怎么样了?神都那边怎么说?我那侄子有没有派人来啊? 还有神霄道宗,神霄道宗的高人呢?”
那护卫也是满头大汗:“神霄道宗的高人没见着,就是有小厮传话,若东都城被破,他们会护着您逃亡。”
“逃亡,不不不,逃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还有,还有我那些娇妻美妾怎么办?”
“这个,估计救不了!”
“那神都呢,我那侄子就没个消息?”
“神都那边,那边……” “那边说什么啊?你快急死我了!”
“神都那边问,李家一百零八口灭门是怎么回事?还有那欢喜邪佛,你不该给个解释嘛?”
“啊啊啊,呃,这,这是想我死啊!”
轰! 没等谈话继续,又是一道浪头猛然砸下,只听‘嘎吱吱’的响声中,有部分城墙已然破碎,汇合天上的雨水,冲垮了一部分建筑。 索性,有不少修士施法,层层叠叠的大地涌起,暂时堵住了缺口。 可很显然,这并非长久之计,几个施法的修士脑门上全都是汗! “殿下,殿下,要不我们先离开这里,到城里去,或者到天上去,这里不安全了!”
“啊,对对对,先走……” 轰隆隆隆! 没等他肥胖的身体挪动,又是汹涌的大潮砸下,砸的城墙乱晃,他一个不稳就跌坐在地。 头顶的术法已经没了,雨水冲刷而下,混合着泥浆,弄得他灰头土脸。 眼看这东都城就要扛不住时,远方,一道绿线刺破了云雨,急速冲来。 那是一枚叶片状的法宝,已经提到了最高速度,所过之处,劈开了风雨,甚至给人一种迎难而上的感觉。 终于,它冲到了近前,一个猛停,法舟上的人似乎没站稳,直接飞扑了出去,半空中翻了好几个跟头。 可他也不管自己有没有停稳,就那么在半空中激发了一道符篆。 这符篆好似没有实体,凌空而成,复杂的灵纹绽放刺目光华,继而化为三柱清香,无风自燃,渺渺烟气升腾。 “香气沉沉应乾坤,燃起清香透天门;金鸟奔走如云箭,玉兔光辉似车轮;南辰北斗满天照,五色彩云闹纷纷;紫微宫中开圣殿,桃花玉女请神仙;千里路途香伸请,飞云走马降来临。 拜请清源妙道真君,天庭司法战神,二郎神杨戬下界。 神兵急急如律令!”
来人虽狼狈不堪,但这请神总咒可是念得清清楚楚,不仅仅是吐字清晰,更是抑扬顿挫。 而伴随着焚香祷告,似有一道目光从九天之上落到了此处,一股莫测的神威压在所有人的心头,好似蒙上了一片阴影。 而在天穹之上,黑沉沉的乌云被洞穿了一个大洞,一道金光从天而降,刺目的光华向四周扩散,漫天的乌云也被驱离。 风小了, 雨也小了, 唯有那被掀起来的滔天大浪却不曾推迟,眼看就要再次砸到东都城上了。 这一次,水已经漫过了城头许多。 这一次,歪斜的城墙很显然挡不住了,那痴肥男子已经被人架着逃离,更有数不清的官员,兵卒,狼奔豕突。 可就在这洪水淹没城池的一刻,一道刀光从天而降。 它初始不过正常大小,可呼吸的功夫,已然化为数百丈高,直直的插入大地之上,在东都城外又形成了一道屏障。 轰隆隆隆! 滔天大浪拍打在了刀光之上,再也不能动摇其分毫,连晃动都没有。 可那刀光却是动了。 又是一刀横斩,刀光划过了涛涛大河,河水被斩成了两半。 于是,有幸的人见到了一幕奇景,抽刀断水! 任由那水浪滔天,却不能跨刀光一步。 可至此依旧没完,有一道刀光划过,这一次不再是刀刃为锋,而是用刀背横着拍过。 于是,数百丈长的三尖两刃刀沿着大河的流向,在东都城外的河道上画了一个弧度,又延伸到了视野的尽头。 当刀光尽数敛去,河水继续奔涌,却再也威胁不到东都城了。 因为,通天河的河道已然改了! 三刀而已,甚至连神通都未曾展露,水淹东都的危机没了。 一切,就是这么简单。 及至此时,天上的光芒收敛,灿烂的阳光洒下,司法战神终于显出了身影。 他站在云端,倒持三尖两刃刀,微微垂首,压力扑面而至,冰冷的声音响彻天地:“通天河河神李光碌,天规十条已然通报九州,汝明知故犯,可知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