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翻晒白菜，一边听弟弟失落地说道：“凌哥哥说大青蛙可不想到处跳呢！”

啥？他这是还记着昨晚的话呢！赵夕一时哭笑不得。她将一排排白菜翻完，才起身洗了个手，又喊赵潇帮忙拿东西。“把这些拿到马大夫家里去？”

小家伙指着桌上的食材，确认道。赵夕点了点头：“不错，我们中午去马大夫家做饭。”

赵潇一听，立即明白过来，咧着嘴角欢呼道：“太好了！”

不多时，两人便拎着食材到了马大夫的茅草屋。马大夫正在院子里晒药䓍，见着他们有些意外，刚想张口，便又发现了他们手里的篮子，冒头的便是一块新鲜的牛肉，顿时馋虫被勾了起来，不由自主问道：“夕丫头，你这是哪来的牛肉？”

他行医数十年，自从到了这个旮旯村里，连吃顿猪肉都成了奢侈。今日莫不是能吃一顿牛肉？“一早托铁盘叔叔从县城里买回来的，可新鲜呢！”

赵夕笑着回道。说话时向屋里瞟了一眼，竟没看见赵凌。赵潇倒是直接多了，连忙问道：“凌哥哥呢？”

刚刚还在的呀！马大夫这才往屋里看了一眼，低声说道：“在房间里换药呢。”

方才他想帮他换药，可是被他拒绝了。这小子倒是个别扭的性子。赵夕点了点头，这才扬了扬手里的篮子，脆声道：“马大夫，今天中午我来给你们做饭吧！”

马大夫自然是求之不得，连忙将人带到厨房，又把能用上的厨具都拿了出来。赵夕将牛肉切成薄片，然后放在准备好的淀粉里蘸一下，最后拿出来摆在砧板上，用捣药的木棍捶成两倍大的牛肉片。做好这些，她才开始下油炒配菜……豆芽、豆皮打底，面上铺上厚厚一层牛肉片，最后用滚烫的辣椒油汤淋一下，牛肉的鲜香味顿时飘了出来。不知何时，赵凌已经抱胸靠站在了厨房门口。“凌哥哥——”赵潇回头看见了，高兴地喊道。说完又赶紧指着姐姐：“我姐姐做的菜可好吃了！”

赵夕笑了笑，又擀了一张面皮，从中间划了一刀，将剁好的牛肉馅儿均匀地铺了一半，将另一半合上去，又铺了一层馅儿，又将剩下的一半合上去，最后用擀面杖匀平。锅里倒了一点油，牛肉饼下锅，不一会儿便被烙得两面金黄。赵夕做好了饼，才发现大家都在厨房里站着，她熏红的脸上露出了诧异：“你们都站着干嘛？先去吃啊。”

马大夫早就忍不住了，端起一盆水煮牛肉片便自言自语道：“去吃喽！”

随后赵潇便跟了上去。他长这么大还没有吃过牛肉呢！赵夕发现赵凌还站在门口，用眼睛示意了一下他的腿：“你的腿没事啊？”

刚刚才换的药，还能站这么久？他皱了皱眉，如墨的眸子满是不解：“你想让我帮什么忙？”

“你还没吃呢，怎么就知道自己会满意呢？”

赵夕笑道。她今日做这顿饭就是为了让他兑现承诺。赵凌没说话，而是径直跳到了她跟前，拿了块牛肉饼，送到嘴边咬了一口，也不知道是好吃还是不好吃，吃完了半块饼也没说一句话。“凌哥哥——”赵潇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嘴唇辣得微红，脸上却全是喜意，他拉着赵凌的衣角：“咱们去吃牛肉吧，可好吃了！”

屋里，马大夫吃得酣畅淋漓，赞不绝口道：“夕丫头的手艺着实不错！”

何止是不错，比起他曾经吃过的席面也不差什么。“夕丫头，你手里端的是什么？”

马大夫刚放下筷子，便看见赵夕端着一碗冒着凉气的东西过来。桌上几人都吃得差不多了，听了这话，纷纷看了过来。只见赵夕将一碗白色透明的东西放在了桌上。赵潇拿起筷子偿了一口，突然嘶道：“是冰！好凉喔！”

赵凌也偿了一口，有点甜有点酸，他仔细辩了一眼，应该是冰沙里加了白糖和去皮的葡萄果肉。“冰的少吃一点，小心肚子痛。”

赵夕坐了下来，见弟弟不停筷地吃冰沙，不由出声提醒道。小家伙一听，这才不舍地放下了筷子。一顿饭毕，赵夕才笑眯眯地盯着赵凌。她脸上的红点虽淡了些，可还没完全消散。这会儿一脸笑意地盯着他，赵凌难掩嫌弃：“你想让我帮什么忙就直说。”

一听这话，赵夕立即将旁边的弟弟推到了他面前，认真说道：“我想让你教小潇功夫！”

赵潇今年九岁了，可他从没上过学堂，到如今还是大字不识一个，平日里性子又胆小，若是能学点功夫傍身，也算是好事。倒不想她所谓的帮忙竟是这桩？赵凌有些意外，不过也没拒绝。见他没吭声，赵夕便当他默认了，她看向弟弟，提醒道：“小潇，还不快谢谢凌哥哥！”

赵潇想着能跟凌哥哥学功夫，可别提多高兴了，他一脸激动地看向赵凌，嘴里说着感谢的话。正在这时，屋外响起了一道脆脆的女声：“马大夫在家吗？”

这声音有些熟悉。“是明珠姐姐——”一旁的赵潇开口道。赵明珠是他们的堂姐，也不知她来找马大夫有什么事？难道祖父或者祖母身体不适？想到这里，赵夕站了起来。此时赵明珠已经走了进来，她今日特意穿了一件嫣红色的单衣，这件衣服是前两年过年的时候做的，她一直都舍不得穿。殊不知，她的肤色偏黑，穿着这件衣服衬得更黑了。她扭扭捏捏地走到屋里，脸上扬着笑容：“马大夫——”一抬头便看见了屋里的赵夕姐弟。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可视线落到赵凌身上时，她才又恢复了常态。“什么事啊？”

马大夫素日里独来独往，并不是个热心的性子，是以语气有几分疏离。赵明珠也不介意，继续说道：“我、我祖母这几日头疼得睡不着，我想来问问，吃点什么药能好？”

她不过是忘不了那日遇到赵凌的场景，她想了又想，便想来瞧瞧。所以今日特意换上了自己最好看的衣服，又梳了一个发髻，可是，他却一直没有抬头看她。马大夫一想到赵老婆子的为人，脸色便冷了几分：“她可有给钱你抓药？”

这不过是她扯的一个幌子，祖母自然是没有给她铜板的，赵明珠摇了摇头。“既然没有钱又怎么抓药？”

马大夫出声问道。这个赵老婆子素日里就爱占便宜，他曾数次出诊都没有给钱。赵明珠站在那里，她看到赵凌抬了一下头，她感觉他好像看了自己一眼，那么一瞬间，她突然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窘迫和难堪。她结巴地说道：“我、我先回去了——”说完便转身跑了。她一口气跑回了家里，院中母亲正在向祖母哭诉：“娘，我们已经半个月没见荤了，明天怎么也得买一回猪肉了吧！”

她听见祖母回骂娘，她又低头看了看身上短了一截的衣服，突然觉得心里不是滋味。“死丫头，你去哪了？不是叫你去割猪䓍的吗！”

牛桂花挨了骂，一回头看见了女儿，便出气道。赵明珠突然想起赵夕姐弟，他们再也不用挨打挨骂了，她要是也能搬出去该多好啊！突然，她感觉背上传来一阵疼痛，她回过神来，才发现母亲手里扬着扫把，一边还骂道：“跟你说话呢，你聋了吗！”

“娘，我刚刚看到赵夕姐弟了——”她攥紧了手指说道。提到那两姐弟，牛桂花怔了一下。随即啐道：“别提他们，他们死在外头也不关咱们的事！”

此时牛桂花还不知道赵夕买白菜的事情，她这几日回了一趟娘家，村里的事情倒没留心。一旁的赵老婆子却开口道：“明珠，你看见夕丫头在做什么？”

赵明珠回想了一下刚刚在马大夫家的情形，才抬头说道：“他们在马大夫家里吃饭，我看见桌上还有饼和肉——”此时才后知后觉起来，竟觉得肚子饿得生疼。饼和肉？赵老婆子立即走了过来，一旁的牛桂花也扔了手里的扫把，她咽了咽口水，不解道：“马大夫为什么请夕丫头吃饭？”

不对，马大夫虽然行医，可从不离村出诊，村里穷得叮当响，平日里的诊金根本就不够过日子的，他哪有钱买肉和饼？赵老婆子这才恶狠狠地啐了一口，说道：“原来花胖子说的是真的，夕丫头果然有钱了！”

昨儿花婶跟她说夕丫头买了几百斤白菜，她只当她是胡说八道，今儿一看，十有八九是真的！只是，夕丫头哪里来的银子？“娘，那个死丫头当真有钱？”

牛桂花不信，她一个姑娘家家的，去哪里弄的钱？不管怎么样，两人决定去一探究竟。是以赵夕姐弟才回到家里，赵老婆子和牛桂花便登门了。“娘，你看——”牛桂花指着地上晒的白菜惊呼道。一颗颗白菜整整齐齐地摆了一地，少说也有几百斤呐！突然，一条黑狗蹿了出来，冲着她俩龇牙咧嘴一顿狂吠，吓得她们面容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