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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仅有两盏灯的灯芯燃起了火焰,散发出来的光芒相较于浸入房间里的黑暗来说,不能说是微不足道,却也是没法儿照亮整个房间的。
就像月光再亮,所照之处也仍是黑夜。 因为时间已经来到了五月,掌灯侍女离开时并没有关上房门,书房的一扇窗户也是打开的,偶有清风投入进来,房间里仅有的两盏灯火便立刻献上摇曳的舞姿。 导致本就昏暗的书房里黑影恍惚,能够顾及到房间主人的光芒也就更少了。 “李星云”独自坐在书桌前,双手手肘放在书桌上,尽头的手掌汇合,微微抱拳,撑起了搭在上边的下巴,整个人一半藏在黑暗里,一般暴露在昏暗的灯火下。 一双与李星云一般无二的眉眼里,无时无刻都在闪烁着一抹阴霾,他的目光注视之处,摆放着一张李星云的画像。 “淅淅沥沥~”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渐渐的下起了雨,雨水肆意的落在屋顶的瓦铄上,落在树叶上,又或者落在地面上,各不相同,却又殊途同归的声音交织成一支天然的乐曲,它是那么的引人入胜。 有乐岂能无舞? 窗外涌入的风大了些,书房里仅有的两盏灯火相顾一眼,便彻底放下了矜持,放肆妖娆的摇曳起来,腰肢有时扭曲得彷佛要断掉一般。 “李星云”的目光逐渐变得恍惚起来,他似乎陶醉其中。 “轰隆~” 惊雷炸响,漆黑的天空中的光亮一闪即逝。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出来的了,只记得脖子上有些肿胀的疼痛,那里印着一个红色的手印,大脑里还留存着让人晕眩的窒息感。 雨水滴落在身上,彷佛抽走了他全身的力气,脚上一软便栽倒在地,一堆面具碎片散落在他的眼前。 大雨愈演愈烈,可那从“淅淅沥沥”变成“哗啦哗啦”的雨水却并没有模糊他的双眼,反而使得他的双眼越来越明亮,那堆面具碎片无比清晰的映在他的眼中。 可那个时候,他宁愿他的双眼是模糊的,这样一来他便不用面对支离破碎的面具了。 “轰隆~” 又是一声惊雷炸响,他不记得有没有下雨了,又或者,是过了一会儿才下的雨。 在他一闷棍敲昏了李星云之后。 他“啪”的一下,跪在了昏迷的李星云身边,原本是跪得笔直的,腰杆儿比松柏还要挺拔。 可雨水再次抽走了他身上所有的力气,身体一下子就软了下来,跪坐在地上。 朝着李星云磕头,不记得磕了多少个,反正一直在祈求着李星云的原谅,可李星云一直没有作声,他便当李星云默认了。 “轰隆~” 他掏出了匕首,借着一声响雷,闭着眼睛大吼了一声,狠狠地朝着李星云扎下。 恐惧,在心里蔓延。 血液,会染红他的双手。 不过,这都不要紧,狂风暴雨会为他将这一切洗涮干净。 很快,马上,立刻,这世上,就只有一个李星云了! “嚓!”不,不对! 这不是刀刃插进血肉的声音,也不是刀刃扎进血肉,磕在骨头上的声音,也不是李星云······ 死亡的声音! 睁开眼,果然,匕首插在泥土里,一双熟悉的靴子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抬起头,一只宽大的脚掌便印在了他的胸口。 他不记得自己是不是飞出去的,但想来,他应该是滚出去的。 就像他的身份一样,一辈子就只配匍匐在地上,直到那个人怯懦的缩在墙角的时候,他才能靠着那面墙壁站起来。 一旦那个人走出去了,他又会匍匐到地上,永远看不到阳光! 这不公平! 凭什么那个人可以站在光里,而他只能匍匐在黑暗中? 凭什么? 他不知道,所以他爬了起来,闭着眼睛,重新握住匕首,再次大吼了一声,冲向了那个即便他的双眼被挖去,也依旧能够认得出来的身影。 他不记得自己冲出了多少步,五步?十步? 这不重要,他记得他撞在了一堵墙上,他从哪里爬起来的,就又被弹回到哪里去。 他也不记得自己爬起来了多少次,又握着匕首冲了多少次。 只知道每一次他都会被弹回到原地,距离那个身影越来越远,远得好像一道永远也无法跨越的天埑,它的名字叫李星云! 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他跪坐在地上,他把那柄匕首对准了自己! 是恐惧?不,是绝望! 是飞鸟与鱼,是山巅与低谷,是云与泥,彼此对视,却永不相逢。 他在想,鱼会跃出水面,山巅与低谷到底同根,总有山巅高耸入云,把泥土送上云端。 他死了,会不会让他踏出那道天埑,至少距离那个身影更近一些,站在自己的尸体上看那个身影,会不会更清楚一些? “轰隆~” “死吧。”
那个声音藏在雷声里,可在他的耳中,雷声虽大却与雨声别无二致,而那个声音却如同晴空霹雳! 原来,那道天埑并不是距离,而是一层一层的天地,足足有着三十三层。 匕首落下,最终却并没有划开自己的肚皮,只是插进了泥土里。 有的人天生便在云端,而有的人天生便在泥里。 云端的人死了都会跌进泥里,泥里的人死了也只会在泥里。 即便有一天,他真的爬上了云端,便真的能从黑暗里挣脱出来,站在光里吗? 或许吧······ “轰隆~” 闪电划破夜空,雨还在下。 但正如这无法停下的雨,这一夜也注定不会平静! 商州北城酆都鬼骑营地里,一名校尉带着两百人离开了营地,放弃了他们的战马,没有披上那厚重的铠甲,也没有拿上乘手的马槊,只在腰间别了一把横刀。 每个人的手都按在刀柄上,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不,准确的来说,是他们所有的声音,相较于那“稀里哗啦”的雨声,与时不时炸响的雷声来说,太过于微不足道了。 城墙底下,校尉找出了一条在雨夜里,几乎与城墙融为一体粗麻绳,使劲的拽了拽! 很结实,虽然有些滑! “上!”
校尉小声说了一句,便有十数人走了出来,在校尉面前排起了长队。 当然,队伍是贴着城墙的。 他们每一个人的肩膀上都披着一捆麻绳,一个人爬了上去,接着便放下一条麻绳。 随后,便是两人上去,放下两条麻绳。 接下来是四个人上去,放下了四条麻绳······ 不到一个时辰,两百人便都上了城墙,校尉打开了城楼的房门,里面席地摆放着一桌酒席,尸体横陈。 只有一人,靠在墙角,虽七窍流血,却笑着看着房门的方向! 校尉脸色变得无比的沉重,轻轻的关上了门,转身轻喝。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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