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扇房，没有哪个商人不想与其合作的。若是自己真能攀上这个高枝，那自己在京城的生意也算有了一个靠山。思及此处，亨利脸上的笑便更加浓了几分。见穆楚宁落座，穆瑶向穆楚宁挤了挤眼，示意他一切顺利，随后自己便规矩的立在沙发旁，将重任交给穆楚宁。“亨利先生，实在抱歉，刚刚扇坊有些事，我便让穆瑶先过来了。不知你们谈的如何了？”

穆楚宁英俊面上只维持着淡淡的笑意：“穆瑶！”

他看似随意的偏头唤了穆瑶一声，穆瑶心领神会：“少爷，我已与亨利先生谈好了，绣线我看过，还算不错。价钱上。”

穆瑶迅速瞥了一眼亨利：“定的是三十文一捆！”

穆楚宁眉峰微挑：“三十文？”

似乎有些不大满意。他深知讨价还价中的技巧，即便对想要得到的某物十分向往，面上也不可表现出来，欲说还休，镇定自若。他只淡淡看着亨利，等待他做出让步。亨利眼珠一转，透着商人的精明，忙接口：“穆少爷，货你们已经看过了，这价钱，说实话，若不是你这个丫鬟心思才智太过敏捷，又答应我可以帮我们商行打开京城当地商户的市场来说服我，我是不会让到三十文的，这个价钱已是最低了。穆少爷，这绣线在京城，我这可是独一份！”

穆楚宁暗想，这个亨利的确会做生意，先是将话头封死，再给自己争取客户，最后还向自己施压，独一份，这便意味着，你没得选。拿起桌上的绣线看了看，穆楚宁面无表情，心里知道穆瑶一定对此很满意，且也一定是将价格讲到了最低。思忖着，这个价格还是可以接受的，便要同意，里间的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白景川与一位洋人随后走了出来。“真是你啊楚宁！”

白景川朗声笑道：“看来我们真是有缘，居然还能在这遇见。”

见白景川意气风发的走出来，穆楚宁便是一怔，这世上竟有如此巧合，随即便恍然。亨利商行本就是他介绍给穆瑶的，此刻他出现在这也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穆楚宁做惊讶状，随即敛袍起身，笑容满面道：“哎呀，景川兄，真是巧，你怎么会在这？”

两人客套的握手，彼此拍了拍对方肩膀。“你来订货？”

“是啊，景川兄这是？”

穆楚宁明知他从里间走出，与亨利关系绝非普通客户那般简单，想着说不定可以凭借他的关系，在价格上再压一压，嘴上却故作不知。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寒暄，穆瑶一个头已经两个大了，心中震动不已。怎么会是他？白大哥居然是白家扇坊的少爷！穆瑶感觉自己冷汗都下来了，这世间居然有如此凑巧的事。那个在口岸被人蒙骗，事后又宽宏大量放人；那个古道热肠，为报恩，诚心实意帮助自己的人，居然是白家扇坊的大少爷！白家扇坊一直是由白庭义白老爷亲自掌管的，他为人表面和气，做事认真，对行业内的同行也是多加扶持。其实此人功于心计，平时笑呵呵的，对威胁不到自己的人喜欢施恩。对与其并列的对手或同行，确实老谋深算，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有时甚至会不择手段。这也是为什么程家会选穆府做亲家而不是白家的原因之一。穆瑶有些愣愕，白大哥这样的为人竟是白老爷的儿子！听着几人说笑，穆瑶心念急转：不能被他认出来！他是否和他爹一样表里不一现在看来判断尚且过早，就凭自己男扮女装骗他这事，若是惹恼了他，搅了这单生意，岂不是糟糕。穆瑶心中已有了决定，头便深深的低了下去。“哦？原来你们都认识？”

亨利在一旁听着，起先有些诧异，随即脸上表情就变了数变。由惊诧到恍然到兴奋。“也对，你们两家都是京城制扇业的大家，两位又都是个中翘楚，认识也不足为奇，既然大家都认识，那便是朋友，来来来，坐下聊。”

他心里的盘算其实很明了，生意谈成这样，这笔订单也是十拿九稳了。只是日后穆家这颗大树，要是有了白景川的帮助，他算是抱稳了。亨利亲自倒了几杯茶，让着几人坐下，自己则坐在了穆楚宁的对面。落座前，白景川笑呵呵的向穆楚宁介绍：“这位是詹姆士，我的朋友，他与亨利是多年好友，今日我是随他来拜访亨利的。”

说着他便向穆楚宁引荐了身边的洋人。“你好，我是詹姆士。”

詹姆士用及其流利的汉语打招呼，随后又看了看站立的穆瑶：“以前我只知道大清的女人贤良淑德，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但却是少了一些魄力和与外界沟通的机会。现在看到这位小姐，彻底颠覆了我对你们大清女人的看法。”

詹姆士说着整个人便面向了穆瑶：“原来大清的女人也是可以在商场上大有作为的，清政府，清规戒律看来也不是一尘不变的。我很欣赏，很欣赏这位小姐的智谋！”

第一次被洋人夸，穆瑶也不知道他这话是好是坏，总之他的意思，自己是和别的女子不同的。穆瑶始终低着头，维持这一个大清朝丫鬟的规矩，立在旁边不言语，眸中神情复杂。“詹姆士说的是，我在里间也听到了你们穆府的丫鬟在谈生意，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我还在想穆府藏龙卧虎，却都未曾听楚宁你提过。了不起，我白景川在外多年，见过不少有胆识有智慧的女子，你这丫鬟算是一个。”

说罢便也将目光投到了穆瑶的身上。穆瑶颔首施礼，眸光只在地面打转。被所有人盯着，她只觉脸上热辣辣的。“这丫头名字叫穆……”话未说完，白景川便顿住了。他眉心微动，仔细打量穆瑶，口中发出一声轻咦。随即后退一步，再次用疑惑的目光盯住穆瑶，手指在下巴上反复摩梭，似有些不解：“怎么会这么像，真是太像了，这人有相似，可男女长相相似且眉清目秀的实在罕见。”

白景川似是想将穆瑶看穿般，目不转睛，脑中却在回忆着禾公子的长相言行，他迟疑着试探问：“不知姑娘是否认识一位姓禾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