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川神色淡然，不慌不忙的抿了口茶，略略一笑：“山本先生对京城的扇坊了解颇多呀！”

山本小眼微眯，给自己添了茶，手指在茶盏的边缘划过，探寻的盯着白景川：“难道阁下就是……”“正是！”

哈哈一笑，白景川朗声道：“山本先生好眼力，不知先生如何看出的？”

说罢略微侧头，瞥了瞥身侧的穆瑶。穆瑶表面神色未变，始终浅浅微笑。心中却已大骇，这山本果然是个厉害角色，短短几句话便看穿了白景川的身份。不管这人是不是真的如此眼厉，但至少说明他对京城扇坊的了解程度，由此可见，和扇坊生意兴隆是有原因的。思及此处，穆瑶心中不觉隐隐担忧。东洋人的扇坊不止这一家，若家家都有个像山本一样精明的老板，京城这些不大团结的扇坊岂不是早晚要被其取代。这可不仅关乎自家生意的问题，更关乎到整个京城的制扇业和朝廷的稳定！“白少爷风度翩翩，气度不凡，再加上对扇子的了解程度，京城有几人可比啊！”

山本话说的巧妙，话里话外透露的竟是对白景川的赞赏。穆瑶心中暗笑，这个山本，若不是早已调查过，怎会发觉。此人还真是个不好应付的对手！“山本先生过奖了，景川对制扇实在不大懂，家里的事情我也不大过问。不怕山本先生笑话，我呀，只是个游手好闲，整日闲逛的少爷罢了。”

说着自嘲的摇头。山本目光在白景川面上移过，定在穆瑶身上。方才在外面，他已听到了穆瑶的言谈，心知穆瑶绝非是普通的丫鬟，刚要开口再次询问，白景川突然转移话题：“我瞧着山本先生这里的扇子手工都十分精细，难不成这里的每把扇子都是手工制作出的？”

其实白景川心中确有此问，选择在此时问出来，也是看到了山本注意到穆瑶，想将注意力转移开。“手工是我们东洋扇子的精华所在，自然多些。”

被这么一打岔，山本原本想问的话便收了回去。对于他们自己的扇子，他似乎很是骄傲，说话间腰背不自觉的挺了挺。“如此甚好，只是这需要大量的人工，再加上运输的成本，山本先生能以这么低的价格出售，真是令白某想不到！”

山本的经营策略无非就是先抢占京城市场罢了。原本这和扇坊就是由他们东洋人的官部支持的，银子方面自然不用太过算计。山本此次到京城，主要目的就是迅速在京城的扇业市场占有一席之地。而他这种物美价廉的计策，现在看来是可行的。“现在生意不好做，混口饭吃，混口饭吃。”

说着，山本再次捋了捋他的八字胡，嘿嘿笑了起来。“少爷，老爷说等您回去用午饭的，时间差不多了。”

穆瑶适时的打断了这场突如其来，毫无防备的茶局。她侧着头，声音故意提高了一些，恭敬的提醒白景川。白景川装作恍然且不耐烦的样子，抿起唇点头。“山本先生，在下还有事，今日就不多加叨扰了，过后有空，定再来拜访！”

说着白景川将撑膝的手放下，起身，冲山本轻微的点头：“多谢山本先生的茶。”

山本也不多废话，随即起身：“今日一见，你我便是朋友了，日后多多走动，生意上的事，还要白少爷多加帮忙！”

穆瑶垂手立在白景川身侧，目光盯着脚下的木制地板，心中暗忖，这山本今日留白景川，想必也是在探经常大扇坊的虚实。还好白景川也不是吃素的，关键时刻表现出了他大家少爷见多识广，机警过人，圆滑老练且谨慎稳重的性格。两人又寒暄了几句，这才终于出了和扇坊。此时已是正午，春日的太阳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团花锦簇，微风拂过，阵阵花香沁入心脾。穆瑶与白景川并肩而行。突然，穆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白大哥，你刚刚还真是厉害，没让那山本得到一点有用的信息。”

听到穆瑶夸赞，白景川唇角只淡淡勾起，似有些怅然的叹了口气：“这山本，日后定是我们京城扇界的心头大患！”

“是啊，此人不简单，看来我们要抓紧计划了。”

说罢，两人相视点头，脚步便加快了几分。穆瑶随白景川一同回了白家，此时穆家的几个伙计已经在等二人了。穆瑶见穆楚宁为自己挑了四个伙计，且三个都是成手，心中大为感激。当即便开始分配几人动手选竹。白景川也开始安排自己的几名伙计将机器打开，教着他们如何使用了。从穆府过来的四个伙计中，只有一个是女孩子，且只是个学徒。穆瑶见她眼生，心中纳闷，穆楚宁怎么派这样个小丫头来。不禁多看了两眼：“你叫什么？”

“丹茗，我叫丹茗，穆瑶姐。”

小丫头低着头，声音怯怯。“丹茗！”

这个名字，穆瑶倒是觉得有点熟悉，似乎在哪听过。她歪头仔细打量小丫头：“抬起头我瞧瞧！”

小丫头长长的睫毛眨了眨，缓缓抬头。“你是王师傅手下的？”

一见小丫头的长相，穆瑶便想起来了，之前王师傅曾训斥过她，还差点将她赶走，是自己将她留了下来的。可是穆楚宁怎么会把她送来自己这里？“少爷说过来的都是男工，你自己在这万一有个事不方便，便差我过来了。”

丹茗看上去老老实实，怯懦胆小，实际上却心思很是细腻，灵敏。她瞥了瞥穆瑶，便猜到穆瑶的想法，急忙答道。随即又补充了一句：“少爷说他忙完便来。”

穆瑶点头，冲她温和一笑：“好，去干活吧。”

看着丹茗转身的背影，穆瑶不禁眯了眯眼，这个小丫头是个伶俐的。转而又想到了穆楚宁。扇坊本就事忙，他竟还能想到为自己配个女伙计，方便使用。穆瑶心知，自己虽在扇坊是创意坊的负责人，可毕竟身份仍是穆府的下人，穆楚宁表面派来个伙计，实则也是希望丹茗可以在生活上多多照顾穆瑶。如此为自己考虑，细心周到，穆瑶心中不禁升起阵阵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