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京城已是寒风潇潇，一夜初雪，让京城内的树上都挂满了银白色。穆瑶从扇坊出来，身上披着一件雪白的狐裘大氅，快步朝车站方向而去。“都说了不用你来送我，我只是去继续学习，顺便帮你宣传扇子。”

车站内，人潮涌动，穆瑶面上略有不舍的看着提着两个大箱子的白景川。自从穆瑶拒绝了白景川，白景川也想明白了。在洋人朋友马上要回国时，他决定一起回去他曾经生活过的国度，他在那里留学五年，对那里的生活很是向往。反倒是对于大清的制度有很多的不满，与其在京城看到不公的事情自己又束手无策，不如去西方继续学习。“白大哥，你这一走，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见了。”

穆瑶明眸微垂，内心有种莫名的愧疚感。她觉得若不是自己拒绝了白景川，白景川就不会走。“其实，我……白大哥，你一定要走吗，京城才是你的家啊。你这一走，白老爷怎么办，白家扇坊怎么办。若是因为我的原因……”“说什么呢，傻丫头。”

没等穆瑶将话说完，白景川便将手搭在了穆瑶的肩头，制止她继续说下去：“这都和你无关，你拒绝我，我明白，我也承认我对你的爱不够。现在我反倒觉得我们成为好朋友，兄妹更好。”

白景川露出久违的温和笑容，那笑容仿佛能融化将落的薄冰亦能温暖人的心：“我想继续回去学习，是想掌握更多的技能，现在我家里的扇坊并不需要我，我倒不如趁着这个时间去多学些东西，日后回来也有用武之地。”

穆瑶不言，只定定的看着满是阳光的白景川，莞尔一笑。“哎呦。”

突然，白景川哎呦叫了一声。“怎么了？”

“被你这笑容迷倒了，哎，我还是这么没出息，只要一看到你笑，就觉得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呀。”

白景川一副大咧咧的模样，哈哈笑了起来。他这副样子把一直心怀愧疚的穆瑶也逗笑了，穆瑶抬手掩嘴笑着，将头微微侧到一旁。突然，她身子一滞，口中发出了一声轻咦：“咦，那不是王管家吗，他怎么……”发现穆瑶不对劲的白景川也朝着穆瑶眸光停留的地方望去：“看什么呢，谁啊？”

“哦，没什么，可能是我认错人了。”

穆瑶秀眉微蹙，心中大为疑惑。自己应该不会看错的，刚刚那个人明明就是穆家之前的王管家。她与王管家在一个府里生活了十几年，怎么可能看错。可是王管家刚刚是带着妻儿，提着行李的，难道是要离开京城？穆瑶记得吴妈曾经跟自己提过，王管家是二太太的一个亲戚，之所以能够做成管家，不外呼二太太的抬举，当然，他自己也是很能干的。这个王管家似乎就是从小生活在京城里的人，如今他这样举家搬走，难不成是遇到了什么事！之前王管家离开穆家，穆瑶就很是不解，毕竟是亲戚，他又对穆家鞠躬尽瘁，二太太没理由让他走，而他自己，年纪已步入中老年，本是该寻个平静的地方养老的，穆家再合适不过，到底是什么造成了他离开穆家的，穆瑶到现在也想不明白。“穆瑶。”

就在穆瑶愣神，想着王管家为何离开时，白景川却突然声音略略提高了一些，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他拉着穆瑶的胳膊向前走了两步，指着穆瑶同样目光所及之地说道：“你看那人。”

白景川指的正是王管家。“你也认识他？”

穆瑶诧异，虽然白景川有时会去穆家，但几乎没与王管家照过面，应该不认识才对。“对啊，怎么，你也认识？”

白景川也纳闷，快速瞥了一眼穆瑶，然后继续将头转向王管家的方向，生怕人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一样。“他是穆家之前的管家。”

穆瑶转头看看白景川：“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

白景川目光依旧没有移开，只是头微微摇了摇。“那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正说着话，只见王管家一只手抱起自己的小儿子，一直手提着一个行李箱，他的妻子抱着一个包裹跟在他后头，慢慢往一列车厢里走去。“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提过穆家二太太将银子转移到了一家百货商行吗？”

这么重要的事穆瑶当然记得，只是后来他们发现在转移了几次之后，二太太似乎就停止了行动，并没有将穆家全部的钱都挪走。那个时候，穆瑶已经离开了穆家，自然不会再去过问穆家和那个女人的事了。“记得。”

穆瑶清秀的小脸慢慢阴沉下来，似乎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他就是那个商行的二掌柜。”

“二掌柜？”

穆瑶吃惊不已，之前听白景川说过，一个中年男人是那个商行的老板，可是没想到的是那个商行居然还有个二掌柜。而二掌柜却不是二太太林婉茹而是穆家的管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这件事中真的有一个大阴谋？可不管这个大阴谋是什么，如今王管家居然离开了，那个商行现在如何了，还是说二太太又要有什么别的行动的。思及此处，穆瑶心头就是一紧，她知道二太太与程寿康一样，对她的秘籍念念不忘，她的阴谋当中会不会有自己的份，自己会不会又要掉入一场无休止的战争中去。“难不成那个商行倒闭了？”

白景川并没有主意到穆瑶的神色，自顾自的猜测。“白大哥，你快准备上车吧。”

从震惊与惊疑中回过神来，穆瑶看了看月台上的人已经不太多了，便催促了一声。“嗯，时间也差不多了。”

白景川掏出怀表看了眼时间，有些不舍的叮嘱穆瑶：“程寿康那里你一定要多加注意，有什么事情就赶紧去找楚宁，别一个人撑着。我完成那边的学业就会回来，到时候我们三个在一起把酒言欢。”

穆瑶淡笑着点头，喉间却有一丝酸涩。“等到了那里，我就托人稍口信，你扇子的事大可放心，有我在，保证让你的扇子在英国人那里大卖。”

白景川说着拍了拍胸脯保证。穆瑶微微俯身向白景川正式行了一个福礼：“白大哥，这些日子多谢你了。”

“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将穆瑶扶起，白景川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我这人可不喜欢什么伤感的离别，以后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