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锡爵心里难免忐忑的在乾清宫等着万历皇帝的召见。 他心里也怕这个冒险的行为会给自己带来一场仕途上的灾难。 但是,现在已经走到门口,再退回去,这也不是一个成熟的政治家该有的态度。 所以,王锡爵在万历皇帝整理仪容的时候,就静静的站立在乾清宫的前殿,静候万历皇帝的召见。 不过多时,陈炬终于从乾清宫的内殿之中出来。 陈炬对着久等的王锡爵说道:“王阁老,皇爷在里面等您呢。”
王锡爵对着陈炬抱拳一礼,“多谢陈公公。”
然后,王锡爵在陈炬的带领下就走进了万历皇帝身处的内殿之中。 王锡爵进门以后头也没抬,仅仅只是看到万历皇帝的一个影子,他就跪在地上恭敬行礼:“臣王锡爵参见皇上。”
万历皇帝坐在龙椅之上,他看着突然而至的王锡爵,他想不通王锡爵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求见。 王锡爵也保持着低头跪拜的姿势,这一刻仿佛时间都静止了,王锡爵只能煎熬的等着万历皇帝开口。 万历皇帝也在思考着王锡爵为什么而来,最后万历皇帝说道:“起来吧,王卿。”
这时,王锡爵才如释重负,从地上起来。 万历皇帝对着陈炬说道:“给王卿搬一个锦墩过来。”
陈炬小声应是,然后就去搬来一个小小的圆柱锦墩。 等到锦墩搬到,王锡爵再次对着万历皇帝拜道:“臣谢皇上隆恩。”
然后,才小心坐下一点锦墩。 坐定以后王锡爵才抬头看着万历皇帝,他发现万历皇帝的眼圈红红好像是哭过了一场,但是身为臣下,王锡爵很懂得为臣之道,知道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于是他就低眉垂目等着万历皇帝发问。 万历皇帝对着王锡爵问道:“王卿怎么没有闭门请辞?”
王锡爵听到万历皇帝带着情绪的气话后,他连忙从锦墩上下来,然后跪在地上说道:“臣不敢!臣不敢陷君父不义,所以臣没有闭门请辞。”
万历皇帝又说道:“那你来找朕何事?”
王锡爵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情绪和说辞,然后说道:“臣奏请皇上封王诸子,以待皇后嫡子诞下,稳固国本!”
万历皇帝听完王锡爵的话后,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万历皇帝惊道:“什么?王卿你刚刚说什么?”
王锡爵再次说道:“臣奏请皇上封王诸子,以待皇后嫡子诞下,稳固国本。”
万历皇帝又听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但是万历皇帝依旧不信王锡爵的意思。 万历皇帝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你为什么不请立皇长子?”
王锡爵知道,现在是该他表现的时候了。 王锡爵再跪说道:“臣不敢陷君父不义。皇上如今春秋正盛,皇后年华尚在,且已诞下大公主。而皇上与皇后恩爱有加,子嗣之事快则近在须臾,慢则不过数载。皇长子虽为皇上长子,但身份有瑕,终是庶子。若是被立为国本,将来皇后诞下嫡子,皇长子该何以自处?皇后嫡子又该何以自处?所以臣斗胆进谏,请皇上封王诸子,以待皇后嫡子诞下。”
万历皇帝听完王锡爵的话后,他突然就觉得王锡爵说的很有道理,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万历皇帝原来糟糕的心情,一下子就拨云见日,晴朗了起来。 万历皇帝喜道:“王卿不愧是朕的股肱之臣,王卿所奏果然是老成谋国之言。朕深感欣慰。”
王锡爵感受到万历皇帝的喜悦和夸奖后,他心里激动,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王锡爵连忙回道:“臣不敢居功,臣只是在尽为臣子的本份。”
万历皇帝激动的过来亲自把王锡爵扶起,然后对着王锡爵说道:“王卿你的忠心朕看到了,朕希望你立刻着手办理此事。”
王锡爵道:“臣一定竭心尽力为皇上办好此事。”
万历皇帝说道:“朕相信你。”
等到王锡爵告退以后,万历皇帝心里的喜悦再也忍不住的表露出来。 万历皇帝的心情一下子就好极了,他这时候还不禁的在想,若是早有人提出这个意见那该多好呀,也不至于这几年一直都被大臣逼迫。 王锡爵离开乾清宫后,他的心中也升起了豪情万丈,他觉得他的时代终于要到了。 回去以后,王锡爵见到还在他府上等待着的董其昌。 王锡爵对着董其昌说道:“皇上认可了你的建议。你也动作起来吧。”
董其昌激动的对着王锡爵一拜,“晚辈多谢大人提携!”
王锡爵道:“快去吧。事不宜迟!不能让他们继续发酵下去了。”
董其昌道:“是,晚辈这就去动。”
董其昌立刻就从王锡爵府上离开,他连夜找到了翰林院中所有的翰林进士,让他们准备好奏折,然后明日一早到宫前请奏! 所有的翰林进士们都激动不已,因为他们马上就要联合起来在大明的政治舞台上表现出自己的光芒了。 事已至此,现在这场国本风波,马上就要演变成一场督察院领衔的正义天团和翰林院领衔的年轻一代的较量! 申时行此时在自己书房中心情焦虑的写着一个又一个“慎”字,但是他的心一直平静不下来,总是有一种不好预感在心里萦绕着。 他的每一笔都写的无比艰难,写出来的字,他都觉得面目可憎,没有一点书法该有的娴静优雅气质在里面。 每写好一个字,他就忍不住的抓起书案上的纸张揉搓在一起,心情烦躁的扔在地上,然后再提起笔开始重写。 伺候在申时行身边的申用懋,他也能清晰的感受到父亲的不安和烦躁。 这让申用懋大惑不解,他不知道父亲到底在为什么烦躁不安。 但他也不敢去问,他清楚记得上一次父亲这么烦躁不安还是在八年多前的时候张居正暴亡之后,那段时间人心惶惶,父亲又是张居正提拔信赖的重臣,所有人的矛头在对准张居正的时候,也难免会误伤父亲,所以那段时间父亲也是这样的不安烦躁的。 但是,最后父亲不仅熬过了那一关,而且还幸运的成了大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内阁首辅! 现在,父亲竟然又露出了当年的情绪,这让申用懋心里也难免忐忑! 最后,申用懋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父亲,您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