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宋芷澜会喜欢上顾斯珵,是因为真的被他身上某些品质吸引。她承认,她也跟很多其他的女人一样迷恋过他的样貌、身材和财力,这是无法避免的。毕竟那样一个优秀耀眼的人杵在那儿,很难不被这些光鲜亮丽的外在特质迷花了眼。但真正让她真心喜欢上他的却是在日渐相处中发现的他身上另外一些不为外人所见的优秀特质。在外他是说一不二、指点江山的顾氏总裁,似乎是一个威严的、不可侵犯的存在。就好像……他是无敌的,是无坚不摧的。但其实相处下来会发现,他也会专注于看球赛而忘记吃饭,他也会偷偷买火腿肠去喂食楼下的流浪猫,他也会……因为她忘记了与他周末一起看电影的承诺而赌气不理人。所以在宋芷澜眼中的顾斯珵,从来都不是众人眼中那个不可一世的世嘉总裁顾斯珵,而是一个生动的、鲜活的、甚至是有些少年气的男人。尽管他的身上也有很多缺点,比如缺乏与人最基本的共情,比如掌控欲强,比如不够体贴……但就算他有着一身的小毛病,在宋芷澜眼里,他也是一个温暖的、可爱的男人。最起码他应该是正直善良的。可直到后来她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而这双眼睛又有多瞎。他帮助韩珈掩盖杀死外婆的真相这件事她姑且可以认为他是为爱情不顾一切,但此时此刻……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看不清他了。原来他是这么一个没有担当的男人,跟前妻承认早已与小三育有一子这件事竟然都不能做得光明磊落。真够让人不齿的。顾斯珵重新发动车子,在这间隙看了眼身侧异常沉默安静的宋芷澜。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好像在女人平静的眉眼间看到了一丝鄙夷。……他又哪里惹到她了?“你闹够了没有?到底想带我去哪儿?”
看着车窗外的景色越来越陌生,宋芷澜心中的不安也在一点点扩大。顾斯珵今天的情绪状态不是很平稳,现下夜色渐浓,他又沉默不言地带着她开着车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走。她很难不往坏处想。男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宋芷澜皱眉,转过脸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顾斯珵,紧抿着嘴唇一语不发。顾斯珵则始终保持目光投在车前方的道路上,并没有因为女人的注视而有所动作。但尽管如此,他的脖子也还是僵硬了许多,就连呼吸都开始紊乱。从回国到现在,宋芷澜还没有像现在这样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看过顾斯珵。现下这样近距离地观察他,不知为何心中竟是生出了几分感慨。比起五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现在的顾斯珵要成熟很多。那些她曾经爱的少年气在他身上已经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沉、阴郁和淡漠。他好像瘦了一些,但衣服下的骨架又似乎更挺直了一些。他好像变成了一个陌生的另外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像还看见了他眼尾的一条细纹。那些蓬勃朝气、生动鲜活,全都变成了岁月和时光沉淀下来的沉稳气质。宋芷澜收回了目光,心中嘲讽一笑,看来发生改变的,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车子最后停在了一座建在山中的湖景庄园,宋芷澜神情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庄园,冷着一张脸一语不发。男人没理她,车子停好后便率先走向了矗立在庄园正中央灯火通明的欧式小洋楼。门口有佣人等候着,看向两人的表情都是一致的微笑。宋芷澜看着顾斯珵伫立在门前侧着身等候自己的身影,垂落在身侧的双手一点点紧握成拳。她的身体开始发冷、颤抖,她想要转身离去,而她也应该转身离去。所以宋芷澜没有一丝犹豫地转身离开,拒绝进入这里的态度是那样的坚决。而男人似是并不着急,就那么站在洋楼门前静静看着快速远离自己的宋芷澜,声音不高不低却刚好能让她听见:“车钥匙在我这里,你走不了的。”
宋芷澜想要开车门的手就这样僵在了半空中。她收回了手,转过身阴冷着一张脸看着顾斯珵:“把车钥匙给我。”
男人似是轻笑一声,然后便漫不经心地将手中的车钥匙扔到了一旁的泳池里,挑起了一边的眉毛:“不好意思,手滑。”
宋芷澜清晰地听见了自己呼吸加重的声音。“这周围都是深山老林,或许夜间还有野狼出没。如果你觉得自己够幸运的话,就走下山吧。”
宋芷澜绷紧了下巴盯着他一语不发。顾斯珵有自信她会乖乖地跟着他进来,因为他已经把她所有的后路都堵在死了。她只能来到他身边,也必须来到他身边。宋芷澜沉默了很久,最后嘲讽一般扯了扯唇,头也不回地直奔山下走。她就是宁可被野狼撕咬了吃了也不会听从顾斯珵的摆布,她宁愿用脚走下山,也不愿意在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待一分一秒。顾斯珵怔愣了一瞬,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女人已经走出庄园很远了。他低咒了一声抬步就追,完全失了方才的从容和风度。“宋芷澜!你给我站住!”
好在顾斯珵身高腿长,没一会儿就追上了宋芷澜,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你放开!”
宋芷澜一把甩开男人的手,瞪圆的眼睛里有红血丝在跳动。借着月光男人在那一瞬间看清了女人眼中的神情,怔忪了片刻。“顾斯珵你到底想干什么?嗯?我想知道我究竟做错了什么,究竟有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羞辱我?”
男人闻言冷笑了一声:“宋芷澜,你对不起我的地方可太多了。”
“你……”“如果你不回来,如果你就一直像过去五年一样躲在国外让我找不到,或许这笔债总有一天会随着时间消失的。”
男人扯唇一笑,“可你偏偏回来了,那么以前你欠我的,我都要一一讨回来。”
宋芷澜被他气笑了:“顾斯珵,你脸皮可真够厚的。我欠你的?我欠你什么了?你说啊?我倒是想问问你,我宋芷澜到底欠你什么了!”
两人的眼神一个比一个凶狠,似是两只陷入困境的斗兽,用最后一丝力气压迫着对方。顾斯珵轻笑一声伸出手轻轻勾起一缕女人的发丝在指间把玩,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你欠我的……那可多了去了。你消失的这一千八百多天,我每一天不在恨你。宋芷澜,你要是彻底销声匿迹再也不回来了该多好?”
男人垂下了眼,声音微弱似乎只有他自己能听得见:“我已经……试着想要忘记你了……”可是,山间的风太大了,这句话随风飘散,终究没有飘进宋芷澜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