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斯珵目光专注地看着她,声音微哑:“我记得你以前很不喜欢这种场合。可现在……却能够游刃有余。看来在英国这几年,你经历了很多。”
宋芷澜脸上公式化的笑容淡下去了两分,不甚在意道:“以前我确实没掌握到这其中的乐趣。其实现在看来,跟不同的人聊天、攀谈、套关系,也没有什么难的。无非是一张嘴两张皮,说话之道而已。”
“所以是谁呢?”
顾斯珵重复了之前的问题。“什么是谁?”
宋芷澜奇怪地看向他。“教会你这些的人。”
宋芷澜眸光一顿,然后轻佻一笑:“我的情夫啊。”
男人脸色果然一瞬难看了。顾斯珵最后悔的事应该就是那次因为嫉妒和焦躁而口无遮拦,以至于这之后只要有机会宋芷澜就会拿这件事恶心恶心他。他微皱眉头:“肖奕弘?”
宋芷澜点了下头,这之后便没有再就此多说什么。而顾斯珵在知道答案后心情不仅没有松缓,反倒更加郁卒了。其实仔细想来跟着肖奕弘这两年,虽然一直以来过的都是非人的生活,但不得不说确实学到了很多东西。肖奕弘是一个跟顾斯珵一样的工作狂。他的时间有三分之二给了工作,而剩下的那三分之一的时间里又有一大半分给了妻子孩子以及家人,再剩下的……基本除了必要的社交活动和睡觉也就没什么了。她就没见过他这个人闲下来过,似乎这种人生下来就是个工作机器,好像只要有一刻停了下来便会陷入到焦虑当中。他把工作几乎当成了生活的全部,而作为他直系下属的宋芷澜自然也不可能闲得下来。现在看来,那几年真的挺难的,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自己就那么咬牙硬挺过来了。一分钟恨不得掰成两半用,每天除了吃饭喝水睡觉就是不停地工作、不断地学习、疯狂吸纳大量知识,像个饥渴的旅人。而现在之所以能在这样的场合游刃有余,那也要感谢肖奕弘。她跟着肖奕弘出席了大大小小都快数不清有多少个这样类似的场合,甚至还有许多私下小聚的聚会。她从一开始的沉默寡言,到之后的笨拙言语,再到后来的……应付自如。她感觉自己就像个刚从鸟窝里睁开眼的雏鹰,被肖奕弘这只狠心的母鹰粗暴地一脚踹下了悬崖,逼迫她使尽全身的力气扑腾自己那一对毛还都没长齐的翅膀。硬生生在生与死之间学会了飞翔。她用五年的时间学习了别人十年可能都学不完的东西。而这期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栽了多少跟头或许只有她自己知道。但是,这都是值得的。是这些磨难,成就了现在的她。虽然肖奕弘这个人不可否认是一个极其冷漠的资本家,是一个利益之上的剥削者,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极其讨厌的上司和老板。但也正是因为他,才有了现在的她。在这一层面上,她是要感谢肖奕弘的。宋芷澜看了眼身旁沉默下来的男人。他眼睛看着自己手中的香槟酒,不知在想什么。宋芷澜猜测,他心里应该又不舒服了。呵,男人啊。这可笑的占有欲。迫于顾斯珵的低气压,一时间倒是没有人再敢上前攀谈。两人周围倒是清净了不少。于是宋芷澜便也松开了挽着男人手臂的胳膊,从一旁自助餐区选了点儿水果吃了两块。臂弯处的温度一点点变冷,顾斯珵似是有些不自在,便也跟着宋芷澜走向了自助餐区。他看着宋芷澜秀美的侧脸,张了下嘴刚要说些什么,这时宋芷澜忽然停下了进食,眼睛看着不远处,然后便回过头看向他,问道:“那是不是高子木?”
顾斯珵怔了下,便也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然后淡淡点了下头:“嗯。”
宋芷澜笑了,只是这笑容多了几丝不一样的意味。“他应该是跟着启阅运动的廖总一起来的。这次世锦赛启阅运动是最大的赞助商,而高子木和他旁边那个女明星,叫……Mandy的,都是启阅运动的代言人。我没记错的话,Mandy好像是廖总的表妹。”
宋芷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转过脸看向顾斯珵,闪烁着点点亮光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的眼睛,似是在观察他的情绪变化。然而让她失望的是,男人沉黑无波的眼眸之中仍是一片平静,连那么一丝一毫的波动都没有。男人挑眉:“你那是什么表情?”
“我以为你看到高子木会有点儿情绪波动的。倒是没想到,五年过去了,你这忍耐的功力也是见长。”
顾斯珵怔了下,然后便知道她所指的是什么了,一时间有些不自在地皱了皱眉。宋芷澜虽是笑着说的,但眼中却是一点儿笑意都没有,一片冰凉,甚至还带着淡淡的嘲讽。顾斯珵知道她指的是什么,而提起这件事……“我记得那时候韩珈应该是刚离婚吧。她在这段婚姻里一无所获,而高子木似乎也对她极为厌恶,宁愿接受不公平的财产分割协议也要尽快与她离婚。他们因为离婚的事儿甚至还险些动手,而你这个……外人,是怎么做的来着?”
宋芷澜含着笑看向顾斯珵,满面嘲讽,“你气愤地找到了高子木的住所,打了他一拳,在脸上。害得他推迟了新戏的进组时间,一时间新闻都闹得沸沸扬扬的。甚至你觉得不解气,还利用手中的权势打压他,想要雪藏他……”“芷澜,”男人的脸色非常难看,“够了,别说了。”
宋芷澜脸上的笑意似乎越发扩大:“怎么?你自己做的还不让人说吗?”
男人的脸上早就不见了之前的从容不迫,有的只是苍白和枯槁,还有……眼眸中淡淡的哀求。但是宋芷澜并不会因此心软,而是冷漠道:“高子木的事业一度进入停滞期,如果不是他靠着精湛的演技以那部经典之作绝处逢生,或许现在也不会这么风光地出现在这场酒会了。”
宋芷澜说到这儿的时候竟是止不住捂嘴轻笑:“但是这件事中最好笑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她无视男人越来越苍白的脸色,“最好笑的是,我作为你的妻子,不仅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并且……还是通过娱乐新闻和花边报道知道的。我的丈夫,在外面为了别的女人争风吃醋将人家的前夫打了,我竟然一无所知。”
“芷澜……”“顾斯珵,”宋芷澜一瞬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不是粉饰太平就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
话落宋芷澜便转身离开,顾斯珵下意识伸出手,指尖勾到了几缕女人的发丝。顺滑的发丝在他的指间滑走,连一丝停留都没有。他满目痛苦地看着女人越走越远的背影,收回手捂住了左胸口。那里面抽痛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