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服软。五年之后重逢至今，不论他们之间起怎样的分歧或摩擦，最后无一例外都是顾斯珵先低头先认错，并且速度也特别快，就好像生怕自己晚了一秒宋芷澜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可这一回他却是格外的倔强，就好像一夜之间转性了一样，一时间宋芷澜还有点儿不适应。但转念一想她也就明白过来顾斯珵的转变是因为什么了。八成啊……是吃醋了。或许这种情绪也并不能简单地理解为吃醋，那或许是比吃醋还要更复杂、更沉重的一种感情。他的患得患失，他的不安，他的嫉妒，他的无力……宋芷澜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有一天她竟然也能试着去理解顾斯珵，去跟他共情……果然她还是同情心过于泛滥了。此时办公室的门还大敞着，门外隐约还能看见那些个探头探脑的员工们。毕竟对于总裁和前总裁夫人之间的恩怨纠葛大家都挺感兴趣的。宋芷澜自然也看见了，于是她轻叹了一口气冲顾斯珵抬了下下巴，淡道：“把门关上，你想让别人看笑话吗？”

顾斯珵神情一变，眼神变得更加暗沉了。宋芷澜的话语太过于理智平静了，就好像在冷眼旁观他一个人无理取闹一样。顾斯珵只觉得自己一颗心似是被拧成了麻花，疼得人喘不过气来。他沉默地关上了门，然后又沉默地走进了办公室。他将手中的果盘“当”的一声放到了宋芷澜的办公桌上，然后便一语不发地站在办公桌前，与宋芷澜大眼瞪小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宋芷澜竟然在顾斯珵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委屈？这可真是百年不遇的奇观啊。而与此同时，电话里的肖奕安也不再说话，听筒里沉默得有些诡异。宋芷澜看着顾斯珵，丝毫没有避讳地继续说道：“奕安，不论如何，你哥哥永远都是为你好的，你不应该这样伤他的心。我不想知道你为什么会逃婚回到华国，我也不应该知道。只是奕安，作为朋友，我希望你能过得幸福快乐，而不是在无望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和青春。”

顾斯珵始终像一座雕塑一样静静地看着宋芷澜。尽管她并没有开外放，但仅凭宋芷澜说的这句话便也能断定他们两个之间真的没有什么，而并不是像顾斯珵想象得那样……亲密。或许是因为当时宋芷澜说的她爱肖奕安那句话刺痛了他，于是便永远成为了插在他心口的一根刺。即使理智告诉他那大抵是宋芷澜骗他、气他、甚或是情绪激动之下所说的话，但他还是忍不住去想，会不会宋芷澜真的对肖奕安有一些超脱友情的情谊？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而已……毕竟她最难最苦的五年是肖奕安陪伴她度过的，就算对他产生爱情，或许也不是一件多么让人意外的事。都说关心则乱。因为对宋芷澜在乎，所以便会想东想西，会患得患失，甚至会……自卑，觉得自己哪里都不完美。顾斯珵控制不住自己，他觉得爱上一个人大抵就是这种感觉。被这种烦恼的情绪缠绕着，一面心中不安，一面……又无法自拔。顾斯珵的目光有些发虚，没有焦点。宋芷澜一边讲着电话一边观察着顾斯珵，不知道他又在想些什么。电话里的肖奕安很沉默，听筒里也只能听见他频率不是那么稳定的呼吸。“我虽然……不知道你回英国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但我想这或许对你来说是个契机。你……应该长大了，奕安。”

宋芷澜的声音很温柔，但又很好地遵守着朋友的界限没有越线。她似乎真的把肖奕安当作真心朋友，甚至是弟弟看待，所以便格外有耐心。电话里肖奕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你跟……顾斯珵，还挺好的？”

话落宋芷澜不自觉看了一眼对面的顾斯珵，淡淡地“嗯”了一声。“我……本来在英国那边确实已经开始在筹备订婚仪式了。只是我忽然得知了你父亲去世的消息，以及……你家里的那些事。我放心不下你，所以就想要回来看看你。但现在看来，你的身边或许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陪着你，而你……也不需要我的保护了。”

“奕安……”“Ashley，我明白你的意思。或许应该说，你的意思一直都表达得很明白，是我自己在装傻。我……会重新思考我今后的人生的，就让我再最后任性一次吧。你先别告诉我哥我在这儿。虽然他早晚都会知道我在哪儿，但我现在想的是躲一天算一天，我需要时间好好计划一下。”

顿了顿，“Ashley，你……还愿意见我吗？”

闻言宋芷澜失笑：“如果是以朋友的身份的话，我当然是愿意的。不光我，还有穆清，我们都很担心你、在乎你。不论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们都会支持你。”

电话里男孩儿似是轻轻地笑了一下：“嗯，那过几天……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们三个再一起烤一次肉吧？”

“好啊。”

挂断电话后宋芷澜便抬起脸看向对面一直都很沉默，沉默得让人心中不安的顾斯珵。她仍握着手中微微发热的手机，双眸一瞬不瞬地瞅着他。顾斯珵的目光下移，也看向她手中的手机，好半晌才开口说道：“你动摇了，是吗？”

宋芷澜怔了下，继而“噗嗤”一笑：“我动摇什么了？”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顾斯珵的下颌线无比凌厉，“但是宋芷澜，你别想了，不可能的。”

宋芷澜脸上的笑容似乎更加扩大了几分，她似是有些无奈道：“反正你就是不听我说的，只相信自己以为的呗？”

顾斯珵没说话。宋芷澜撇了撇嘴，抬了抬下巴：“我要吃火龙果。”

顾斯珵像是肌肉记忆一样，条件反射一般叉起了一块火红的果肉送到了宋芷澜嘴边，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手臂不自觉的有些僵硬。宋芷澜不客气地将果肉吃进了嘴里，然后在顾斯珵不自在地想要收回手时又立刻抓住他的手腕，然后在他修长的手指上亲了一下，声音放软了许多：“好了，不要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