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裤子口袋中取出准备好的另外一个把手贴在墙壁上，上官镜雪再次确定它们不会自己滑开，尔后双唇紧闭，屏住呼吸松开双脚。很幸运，自己的胳膊并没有断开。上官镜雪顺利地找到下一层的落脚点，她用同样的办法开门，迫不及待地让双脚踏在坚实的地板上。尽管双肩发酸，她仍然不敢放松下来在地上休息一小会儿，毕竟面前监视器的干扰只有那么一丁点儿时间。关门之后，她沿着阴暗的走廊快速离开，全然不顾沿途的监视设备——自己只是借过，除了电梯那里的动作有点大，没人会注意黑暗中匆匆闪过的身影。走廊里每隔几米亮着昏暗的应急灯，让上官镜雪能分辨出路的走向。这里安静得有些阴森，所以上官镜雪带着回音的脚步声清晰可辨，真是难以想象头顶上十几米就是繁华的中心商业区。她顺着标示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目的地——卫生间。只有这里没有监视设备。她全然不顾地板清洁与否，带着急促的呼吸靠墙坐下，掏出手机摆弄起来。直到它显示语音通话接通，她才露出轻松的表情，紧绷的肌肉也放松下来。“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吗？”

上官镜雪的通话对象声音沉稳，他还没睡下。“听着，简。我需要你帮点小忙。”

上官镜雪压低声音，“我想要一套装备，就是现在。”

“怎么，有任务吗？”

“嗯……这大概……不能算作任务吧。有点小事情而已。”

“你确定吗？我知道你有特别权限，但是我也不希望你违反规定。”

简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质疑。“放心好了，我不会惹麻烦的。”

上官镜雪有点不耐烦，但是她不得不保持礼貌的语调。她抬起头望着天花板，“不过也希望你能为这次的事情保密啦。如果有需要，我会自己做一份报告的。”

电话另一边是沉默。过了一小会儿，简的声音传过来：“好吧，我相信你。需要什么类型？”

听到他这样的回答，上官镜雪的嘴角终于扬起来：“轻便一点的就可以，不需要战斗性能——最好能让我的速度快一点儿。还有……至少让我从一百五十层滑下去不会摔成一张肉饼。”

“好的，我去准备一下。尽快把全套装备传给你。”

“我想我只要手臂和腿部配件就够了。”

“没有上身部件就无法展开光学迷彩。为了安全起见，我建议……”“啊，好吧！”

上官镜雪打断了简的话，“谢谢你的提醒，那就再来份胸部配件好了。”

“头盔呢？”

她稍微想了一下：“这个就不必了。给我一副防风眼镜和一个简单的面罩吧，我想这个足够了。马上把接受频段发给你。”

“嗯，你做好接收准备。小心一点。”

简的话就和他的名字一样简单明了，不过上官镜雪隔着话筒仍然能感觉到他隐约的不安。挂断电话之后，她从背包里掏出小型接收器，调整好频段之后，将频段发送给另一头等待的简。接下来就只需要一点儿时间，毕竟小型设备的效率会相对低一些。大约十分钟过去，上官镜雪面前的接收器开始微微发亮，它顶部粗天线状的凸起周围出现了越来越密集的飞舞的粒子。它们发出的光亮似乎和天线相呼应，在上官镜雪面前形成一个时刻变幻形状的不稳定光球。这些看起来毫无规律盘旋的粒子存在了几秒钟之后渐渐消失，接收器也随之暗下来，没有了一点动静。这时候上官镜雪需要的东西已经安静地躺在她面前，就似凭空出现一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们确是凭空出现，几秒钟之前它们还只是一团量子。上官镜雪蹲下来检查，面前整齐排开的都是她需要的东西，不多不少。正常情况下，接下来的过程都需要辅助设备的帮助；但是现在上官镜雪只能依靠自己。她打开背包，从里面翻出一个药瓶，倒出一颗胶囊吞下去——这种专门的止痛药用来缓解同调时的剧痛。很快胃里传来一阵刺激感，药已经化开了。上官镜雪坐下来，闭上眼睛背靠墙壁快速呼出一口气，稍作休息之后她从背包里取出一套便于活动的衣物换上：背心和仅到大腿根部的短裤不会干扰到她对肢体的拆装，至于深色只是她自己的喜好而已。到目前为止，准备工作算是结束了，她又一次确定这里不会有人突然出现后，抿紧嘴唇粗鲁地把自己的腿部义肢拆下来。她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现在这副模样，一个可怜的重度残疾人，能依靠的只有身后的那堵墙。早在我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现在反而担心起这个来，上官镜雪你还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她盯着自己残缺的身体，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她当然清楚现在没有多余的时间来回忆过去——就算有，她更愿意用这些时间忘记它们。更换机械肢体的过程熟练而快速，在药力作用下，神经同调时的剧烈疼痛仅余下轻微的刺痛和一种奇妙的感觉不到位置的痒。这种不知来源的瘙痒每每让上官镜雪全身难受，但是跟不吃药而要忍受的疼痛相比，这却也可以算得上是舒适的感受了：她清楚地记得自己那一次忘记服药就进行肢体更换，直接因为疼痛休克的事情。腿部的神经与机械的电极接通之后，这些机械就成为了上官镜雪身体的一部分，她又拥有了站立的权利。右臂也很快可以正常工作了，上官镜雪把换下来的肢体传回简那里，尔后她束起头发，套上面罩蒙住脸。现在可以离开了。背好自己的背包，上官镜雪拉开窗子，一阵风卷进来。她拉下防风镜，探头向下望：运气仍然不错，这边的立体交通网中几乎没什么车辆经过，还可以勉强看到地面上的点点灯光。准备出发吧！这种简单的装备不能为上官镜雪提供飞行能力，所以她只能用脚底的喷气装置控制速度，顺着大厦的外壁以滑行的方式下落。鉴于防风镜内置的微电脑可以测算她和地面的距离，上官镜雪在下降的前几秒没有减速，摩擦力和空气阻力在重力加速度面前显得微不足道。风让她的刘海全部竖起来，以一种很高的频率摆动，她则抓紧时间享受这种高速下落的快感。直到防风镜内屏上闪烁起减速的警告，上官镜雪才不情愿地开启了脚底的喷口，同时调整角度。一股力量让她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猛地向上推了一下，同时被挤向墙壁：如果不小心脱离了滑行状态，这两枚小型的喷气装置可没能力让她安全着陆。瞬间的减速过后，上官镜雪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喷口，用比较小的力量继续降低滑行速度，直到自己以一个合适的速度安全到达地面。站稳身体，上官镜雪抬起防风镜，抬头仰望，已经看不到自己出来的那扇窗子。不管怎样，至少现在脚下是让她无比安心的坚实地面。她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沿着街边慢慢走开。“说起来，还是从中央信息塔那种高度跳下来的感觉更值得回味一些啊。现在赶快去找辆便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