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娜的身体随着车子的运行轻轻摇晃，两边的建筑物飞快地从余光里消退，它们发出的灯光几乎汇成一条线。这次她没再被这些东西吸引，一路上都在盯着手中的那个小仪器：它上面的信号已经下线一段时间了，失去目标之后，露娜自己乱转了一会儿，只得坐上回家的车——一次失败的行动，连一点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收获。本来，她还想着基米回来之后可以向他炫耀一番。她轻声叹息，知道现在这种情绪被称作沮丧。“你的心情，看上去不太好啊，小姐。”

这个声音让露娜觉得有一道强烈电涌经过全身，之前考虑的东西顷刻被一种叫做紧张的情绪替代——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感到恐惧。她转过脸，朱利安坐在旁边。与那双漆黑慑人的眼睛对视，露娜不自觉地往后缩了几厘米。不过她始终没回避朱利安的眼睛：“朱利安先生，想不到在这里遇到你。”

至少在这辆车上，她还是安全的。“呵，有时候上帝就是喜欢对你开这种玩笑。”

朱利安微微皱起眉毛，“我和基米的约定还没到期，所以你可以尽量放松一点儿，猎人小姐。”

“我真的很想那样，但是很困难。”

露娜小心翼翼地答话，“尽管我是个……”“你一个人，基米呢？”

朱利安没理会露娜的回应，他仰起头问。“我的搭档去工作了。我之前跟他一起过一次，但是非常无聊，所以这一次我没有参加。”

露娜只能跟着朱利安的问题走，她如实回答他的问题。根据和基米生活的经验，这些猎人可以很容易地察觉出一个人是不是在说谎，因此当下实话实说反而是最安全的选择。“然后你就一个人跑到这里来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最后一无所获失望而归，哈？汤姆小猫咪？”

朱利安发出极轻蔑的哼声，“你和你那个小搭档倒是还挺搭调。”

“作为搭档，彼此信任对方是最基本的原则。”

“哦？他相信你现在这个样子能不给他添麻烦？然后你现在做的事情也是背着基米的吧？”

朱利安眯起眼睛，从两条窄缝间射出的目光变得像刀子一般。“所以我才拒绝和他一起出任务。”

露娜低下头，“关于今天的事情，我认为这和信任并不冲突。”

“这些小儿科的理论你还是留给自己吧。”

朱利安的语气里透出一丝不耐烦，“既然你有时间，那么‘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如何？让我看看你是否真值得我们的基米信任。”

“请讲吧。”

“四十分钟之后我会去处理一件事情，你和我一起——看看真正的猎人怎么干活。至于你考虑的时间，就得看我们俩谁先到站了。”

“我猜这个是你刚刚想到的吧？你和基米在突发奇想这一点上有相似性。”

露娜尝试着开了个玩笑，幸运的是朱利安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她暗暗松了口气，接着说：“我接受你的邀请，朱利安先生。就像上一次基米接受你的挑战一样。”

“你能回应我的邀约，我感到——十分荣幸。”

露娜没再给予朱利安任何回应。她默默把脸转向窗外，夜色似乎又变得迷人起来，但是窗外的五彩斑斓已经和她无关。我真的很想拒绝你呢朱利安，但是现在这副身体就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如果能活到明天早上，我应该会变成一个好搭档吧，基米。公交车运行了五站，朱利安起身走向门口。尽管他并没有回头，但是露娜还是很自觉地跟上了他。令她意外的是朱利安在门口停下来，侧身站到车门左侧，右手优雅地划过一个圈后停在胸前。“女士优先。”

对于朱利安这莫名其妙的行为，露娜也只好遵从。她跨开步子跳上站台，等到站稳身体，朱利安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旁边。与基米到哪儿都喜欢使用公共交通的习惯不同，朱利安在找到距离最近的停车位之后，立刻将自己的车子传送到面前。他像个繁文缛节的绅士一般为露娜拉开车门，待她坐定，自己才跟着坐进驾驶席。车子缓缓升空，直至立体交通网的最上层。朱利安右边的嘴角隐隐扬起，他踩下油门，一阵剧烈的加速把露娜重重按在座椅靠背里。她的视线聚焦到面前的仪表上，这部安静而迅捷的机器仅仅经过八秒钟就已经加速到800公里的时速——一如它那跃起的豹子标志。直到驶出中央行政区的范围，露娜的声音才打破了车内的寂静：“我能知道我们要去做什么吗，朱利安？”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朱利安漆黑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同时再次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