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一行人来到了一间空荡荡的房间。随着滑动门关闭，室内的光线跟着暗下来。李明哲看看上官镜雪，后者摊开手，用肢体表示同样不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于是两个人一同把目光投向在对面两米处站定的简。简对上官镜雪和李明哲微微点头，然后抬起细长的胳膊在他面前的空气中慢慢挥过——其中一条机械臂在暗淡的房子里反射着冷光，格外显眼。随着简的动作，一个缓缓旋转的全息投影出现在他和访客之间。它发出来的光成了这密闭空间里最大的光源，映亮每个人的脸。“现在给你们展示的是正在开发中的新换装系统。”

简的声音穿过影像传过来，“因为开发正处在关键阶段，所以没办法向你们实地演示了。B，这个将来会对你有很大帮助——在开发成功之后就可以实现不同装备的无缝更换，你在任务中可以随时向主机提出申请，主机会在收到请求之后自动传送并进行更换和同调。完全省去人工过程。”

“哇喔。”

上官镜雪吹出一声口哨，“这个比刚才看到的都好玩儿。那么这个也没问题咯？”

李明哲很自然地猜到上官镜雪在想什么，一旦他们面前的东西开发完成，她就可以避开像今天这样的麻烦。“理论上没问题。”

简给出了一个模糊的回答。“不过仿生义肢和纯机械肢体的同调方式略有不同，我们暂时还没有做这方面的测试。所以你的个人需求可能会稍微延后一点……才能实现。”

“看来我还是不能奢求太多啊。”

上官镜雪摆摆手，表示她并不太在意这件事情，“你可以继续了简。”

简接过上官镜雪的话，继续开始了他的讲解。隔着中间的全息影像很难看清他的表情，但是从他的语速和不停挥动的手臂看，他自己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其中——欣赏和分享自己的成果，并得到他人的认可，确让人不亦乐乎。而且跟刚才不同，这次简的解说极为详尽，在讲述系统的工作流过程中，他尽量打一些通俗的比方，让自己的两位听众不至于跟不上自己的节奏。但是很明显李明哲对这些提不起多大兴趣，他在一开始的时候还能和上官镜雪一样认真地听讲，后来简发现李明哲开始不自在地小幅左右晃动，过了一段时间，他停下来，双手抱臂，头却渐渐下沉，尔后像个鼓槌一样猛地垂到底接着迅速抬起来。至于另外一名听众，她完全被眼前的东西所吸引，从头至尾就像一座古老坚实的座钟，不曾挪动过一丁点位置。甚至都没注意到旁边的伙伴早已经昏昏欲睡。从那间昏暗的房间走出来的时候，走廊里原本温和的白色灯光就像锋利的刀片一样扎进上官镜雪的眼睛里。她挤着眼睛用手臂遮挡。原本简还计划说更多，但是李明哲表达了强烈的反对，于是简只好作罢。上官镜雪记得简当时试图从她这里争取支持，但是她也发觉自己的后背已经变得僵硬，因此就站在了李明哲这边。现在回想，她似乎是靠着自己的兴趣听完了简那思路清晰但枯燥无味的叙述——看来简还不是个合格的老师。他在到这里之前是做什么的来着……“啊！如果可以，我真希望现在就把自己传送回床上好好睡上一觉。”

李明哲用力伸着懒腰边走边从嘴里拖出长长的尾音。这句话提醒了上官镜雪，她跨开步子走到简旁边；“简，我想到一件事，就是我出任务那次在和一部机器战斗的时候……遇到了奇怪的事情。”

“哦？”

简转过脸。这时候李明哲也凑上来，不过他很知趣地站到了另一边，没开口说话。“它似乎搭载了什么新奇的技术，在被我攻击到的瞬间——消失了。然后出现在我身后几米开外的位置。虽然我不懂原理是什么，但是我觉得那一定不是量子传输。它根本连接收点都不存在！不过它确确实实进行了瞬间移动，真是让人想不通啊。”

从开口之后，上官镜雪就目不转睛地盯着简，眼皮都不眨一下地等着后者公布答案。“从你的描述来看，的确不是量子传输。即使在瞬间量子化，没有传送信道也只能原地重聚，不可能飘移到其他位置。”

简若有所思地低声说，“当时这种情况发生了几次？”

“只有一次而已。”

上官镜雪耸耸肩，“怎么样，有头绪吗？”

简没有立刻回答，他低下头似乎陷入沉思。接着对两位等待答案的听众摇摇头：“很抱歉，我也想不出来那是什么。联邦的技术到底领先我们多少没人清楚，如果没有那些真正专业的人士帮忙，我们可能连现在这种程度都达不到。”

说到这里，简停顿了一下。上官镜雪注意到他伸出舌尖润了一下下唇。然后简又把目光转向上官镜雪：“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头绪，只是我觉得这种情况可能性很低。尽管联邦的技术遥遥领先于我们，我也不认为他们能够开发出稳定可应用的空间跳跃技术……更何况还是传送那么大体积的物体。”

“空间跳跃……”上官镜雪小声重复她听到的这个名词，很快她又弯起嘴唇对简轻笑：“既然这样，也不用太放在心上吧。我只是觉得好奇而已。”

简叹了一口气，从蹙眉的表情就看得出来他还是很在意上官镜雪所描述的东西。“确实，就算凭空去想象，我们也无能为力。不过既然你提供了信息，我会把它记录下来和其他讨论一下的。毕竟多注意一些细节就多一分安全。我记得没错的话，可惜那部机器被你击毁了吧？不然我们现在手头上就能有一份真实的样本了。”

“啊……是啊……”上官镜雪眯起眼睛，含含糊糊地回答着简，“而且善后工作还交给了他们找来的猎人，我猜那部机器一定恨自己生不逢时吧。”

看来在最开始的时候头盔被那家伙砸碎反而帮了我的忙，监视器跟着一起损坏了。所以简也仅仅是从联邦的新闻中大概了解了当时的情况，并不知道更具体的细节，也不知道那部机器不是我干掉的。旁边知道真相的李明哲此刻并没有说多余的话，这让上官镜雪松了一口气。既然上面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她任务报告的细节，那就如其所愿吧。当然，那部可怜的机器的结果倒是可以预见——更何况它最后遇到的还是个让人厌恶的猎人。这之后，一行人都没有再提起这件事。上官镜雪和李明哲的参观之旅也即将进入尾声，简将刚才在暗室里介绍的项目的真实面貌展现在他们面前。在这里上官镜雪意外地得知，为了实现最终的功能，需要在她体内植入几枚自动匹配信道和同调的模块。她的态度因此而转瞬急下——她认为在自己身体里放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完全是拿她当做小白鼠。而且信道匹配模块就和一枚高精度定位装置没什么区别，她可无法忍受自己24小时被监视的感觉。“还有，简！你是有意对我隐瞒这件事的吧？！”

上官镜雪瞪大眼睛，火药味十足地质问简。全然不顾在场其他研究人员“这枚芯片只会和装备库的主控计算机链接”的解释。上官镜雪的步步紧逼让简一时语塞。他本来计划等到测试最终成功之后再告知上官镜雪，但是不善言辞的他现在有些自乱阵脚。这时候有人凑到一直默不作声的李明哲身旁，希望他可以帮忙。李明哲注意到了简的窘迫，但是他也只能摆手耸肩：“算了吧，劝说是没用的。B认定的事情，除非你们能找到让她满意的解决办法，不然就任她来咯。我可不想再试一次让她把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觉。”

“啊？”

对方很努力才没有惊出声来，“你在开玩笑吧？”

“虽然听起来像个笑话，”李明哲说着，视线指向几步之外的上官镜雪“但是一把对机械战刀的刀刃离你脖子上的动脉只有几毫米距离时就一点都不好笑了。稍微等一等吧，她冷静下来之后会更好说话一些的。”

对方跟着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