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罗尔刚准备叫助手进来，基米就制止了他。接着基米转过身朝露娜打了个清脆的指响，露娜机械看了基米一眼，抬起手把两枚三公分见方的金属卡片递给她的搭档。基米接过东西，将其中一个抛给卡罗尔，对方疑惑地接住，拿到面前端详了十几秒。之后有些惊讶地抬头看着基米。“这个是……物理声音记录器？”

“没错。现在很少见了，不是吗？”

基米扬起脸势在必得地挑起嘴角，“虽然是一次性使用，但是这个小东西的好处就是一旦刻录完成，就没办法再做任何修改。所以刚才我们的对话已经全都‘刻’在你手上的小铁片里面了——还有日期和具体时间。”

他朝卡罗尔摆摆自己手中的卡片，“我们人手一份，至于安全性，等我收到尾款之后，它们会自动销毁。你可以把它们当作我们私下约定的证明，不告诉任何人；当然，如果你希望用它作为合同的补充部分我也没有意见。怎么样？我猜卡罗尔你不会有异议的吧？我认为我已经做得足够了，‘顾客就是上帝’这句古话可是很有道理的。”

露娜把头转过一个很小的角度，余光瞥向基米。说完话的他刚好也毫不避讳地斜眼看过来。如果可以，露娜觉得自己现在可能会回他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原来基米昨夜临睡前交给她的东西是这个用途——他还得意地告诉她今天进门后按下开关，然后等着看好戏。这之后露娜又一动不动地望向前方，基米则将视线转回到卡罗尔身上。基米的一连串举动让卡罗尔既意外，又生出些许不安。面前坐着的这个慵懒猎人是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然后让一切都按照他的安排发展。虽然之前卡罗尔也有过与其他猎人合作的经验，但是这次基米却显得与众不同：少了飞扬跋扈的傲气，却毫不吝惜地表现出出人意料的观察力，而且他在行为上也同其他猎人相去甚远，甚至闻所未闻地带着一个机器助手——卡罗尔印象中的猎人从来都是独来独往，周身散发出对机械生命的仇恨。不论怎样，现在他们之间是合作关系。对方表现出的诚意他也完全感受得到……好吧，不会出问题的！卡罗尔让自己不再往远处想，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于是那道黑眼圈中又掺进用力按压之后的红色印记，这让他的眼睛看上去似乎淡了些神采。这时候卡罗尔才注意到屋子里已经安静了好一会儿——空气里面的尴尬气氛正慢慢聚集起来。他回给基米一个带着歉意的笑脸，尔后点头对基米刚才的话表示同意，并告诉对方会根据情况再决定是否汇报那枚芯片的事情。在得到确切回应之后，基米认真地看着卡罗尔，脸上渐渐露出笑容。接着他毫不迟疑地拿过委托合同，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并按下ID图章。完成了这一步，双方的契约就算是正式建立。基米把属于自己的那份合同推到一边，拿起桌子上的咖啡喝了一口。由于时间的关系，杯子里的液体已经没有什么温度，但是基米现在并不关心这个，接下来要谈到的才是重点。他利用喝饮料的间隙向窗外望了一眼，春光明媚（亚特兰蒂斯地处南半球，十一月初正值晚春）外面那些白色和蓝灰色建筑在上午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如果不是事先知情，谁能猜到整个的春天都是人造的？坐在对面的卡罗尔似乎也知道基米还有话要说，所以他一直安静地等待。直到基米把杯子放回桌面，卡罗尔才深吸一口气，询问基米还有什么需要官方提供的帮助。首先是一条可用的量子传输信道。由于安检的缘故，基米没办法携带任何武器。“我可没信心赤手空拳去对付可能出现的家伙，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用火箭筒轰我的脑袋。”

基米耸着肩膀说道。这一点非常容易实现，卡罗尔甚至询问是否需要为基米申请开通一条专用信道。基米拒绝了卡罗尔的好意，回答说他并没有大量的物件传输，也没什么需要保密的东西。卡罗尔先向基米道谢，接着拿出加密终端调出一条可用信道的信息。基米只是扫过一眼，并没有使用设备进行记录。卡罗尔抬头看了看旁边的露娜，明白基米为何能如此从容地应付这个异常复杂的授权码。这时候他脑中突然浮现出一个问题，他觉得这无伤大雅，就随口问出来：“基米先生，为什么你没有找一个智慧机械作为助手呢？”

“因为好养活！而且，我猜应该没有哪个长脑子的机械会愿意做一个猎人的助手。”

基米笑嘻嘻地说着，还不忘转过头特意看露娜一眼。露娜依旧双眼直视前方，对基米的玩笑没有丝毫回应。玩笑过后，双方开始继续之前的谈话。基米提出了一些稀松平常的要求：发射区域一定范围内的建筑功能分布；出入路线图；警卫分布一类。卡罗尔对这些要求一一记录，之后立刻叫助手帮忙整理，以便在谈话结束之前可以一并交给基米。到目前为止，事情进展得都还算顺利，这似乎是个好的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