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娜表示同意，上官镜雪也没有反对。于是谈话的地点就从公园门口转移到了园子内一座小型喷水池旁边。基米终于在这附近见到了零星的几个游人。这确是很符合亚特兰蒂斯的生活节奏：工作狂人也好，为了谋求生机的半机械也罢，他们都没有闲下来的习惯——尽管每周有三天假期。他们找到一处树荫，以躲避午后的烈日。上官镜雪感觉这一小段距离的步行让她头晕目眩，但是她仍旧努力表现出平时的样子。她一点儿都不想让茉伊拉和基米看出她现在的状况有多糟。她觉得这会让自己看上去像个走投无路的可怜虫——实际上现在的情况也差不多如此。为了不至于让谈话过于无聊，基米到附近的自助商店买了一点食物。上官镜雪接过他递过来的牛奶，惊讶地发现那竟然是自己喜欢的牌子。然而饥肠辘辘的她实在是没有额外的心情去思考这些问题：一定是巧合，对的。她撕开热狗的包装，用力扯下一大口，囫囵吞枣地咽进肚子里；然后仰起头“咕噜咕噜”地灌下牛奶，长长舒出一口气——现在感觉稍微好了点儿。上官镜雪的“粗鲁”举动让露娜看得目瞪口呆，而基米则没忍住笑出声来。上官镜雪仅仅是瞪了他一眼，然后继续狼吞虎咽地吃光手中的食物。末了她坐在椅子上长长地伸一个懒腰，身体又松垮垮地缩回去。看得出来，她的精力恢复了不少，情绪似乎也好转了一些，不过她的心情依然不轻松。上官镜雪并不像露娜，她的所有感受和想法几乎全写在脸上——就像个孩子。“上一次露娜送你回家的之后，说起过你桌上有这个牌子的牛奶，所以我就买回来了。”

基米望着十几步之外的喷泉，它脚下有一圈不明显的小彩虹。他摆弄着手中只喝了两三口的饮料瓶子，试着找一个缓和的话题切入：尽管上官镜雪的状态不怎么样，但是现在没太多的时间给他浪费。“不过这个就先放放吧。你这么急着叫我们过来要做什么？”

“帮我杀一个人！”

上官镜雪斜过眼，从嘴里挤出这几个字。“就这么点事情吗？”

基米闭上眼睛，靠在靠背上，“毕竟我不是职业杀手。所以我得多问几句为什么，然后再决定是否接下这活儿。收钱取命这种事情本来就很无聊，而且……”他停顿了一下，“而且这次还是免费的，怎么想都不划算。”

“要是可以，我倒是真希望自己解决。”

上官镜雪发出一声冷笑。基米看了她一眼，杀意正在上官镜雪的眼里聚集。他叹了口气：“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千里迢迢从亚洲大陆到亚特兰蒂斯，然后还把我叫来，就为了干掉一个人。这种事儿怎么看都不合常理，如果你早就想这么做，根本没必要自己也到这里来。我猜是你到这儿之后遇到什么事情，才起了杀心。没错吧？”

“挺正确的推断。我不得不说确实发生了一点儿恶心的事情。”

上官镜雪说着，两条细长的眉毛紧紧锁起。“嗯，说来听听。”

基米喝了一小口饮料，“记得简要一点，时间是很宝贵的。”

“你怎么确定我会把事情告诉你，猎人先生？”

上官镜雪双眼直直指向前方。不过没等到基米再次开口，她就叹息一声，接着仰头苦笑，“然而看来我没得选咯。落到这种田地，真是丢人现眼啊。”

露娜转头看看基米，对方冲她会心一笑。两人谁都没有说话，现在只要安静地听上官镜雪讲述她的遭遇就好。——————————————————————————————————抬头看着头顶的树叶，上官镜雪不知道它们的品种和分类。午后的阳光在它们的缝隙间跃动，不时从她脸上滑过。除了蝉鸣，现在还多出来远处喷泉的水声。这本是个安逸闲适的下午，但是坐在这里的人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去享受它。她在脑子里构思接下来要说的话，毕竟有些东西还不能让眼前这个男人知道。“前天上午，我因为一项任务来到这儿。”

她低下头，恬静的声音里带着基米和露娜熟悉的鼻音。——————————————————————————————————“按照上面的说法，我的这次任务是同我们的澳洲分部合作，所以到这儿来的只有我自己。呃，指示上告诉我这些好活计会给我提供必要的装备和其他支援。呵——”说到这儿，我自己都觉得可笑，顺手撩开左边的裙摆，露出一笑截刀鞘给那个猎人和茉伊拉看，“他们也确实给了我一把还算锋利的匕首。”

“没有车子，也没人来接我。这都是计划的一部分。我找到接头地点，然而从见到那个任务负责人开始，我就发现这次行动和我预期的已经是天差地别了。”

我把当时的事情说给基米听，他一脸平静。不过能怎么样呢？我又不能指望博取一个生意人的同情，而且我也不需要这个。“我们出发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记不清具体的时间。只是执行任务的人比我想象的要多不少。不过我没看见那个胆小鬼。哦，他叫奥兰多，看起来就像一头得了白化病的蠢驴。说不定他还是个处男，呵。”

我说到这儿，注意到基米的眉毛不明显地抽动了一下。说起来，他好像也有点白得过分，还染着一头扎眼的白头发。看他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我也就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在路上同艾克赛尔和凯塔他们的闲聊被我轻描淡写地带过，我的匕首就是他们送的。可惜它现在只剩下刀鞘了，最让我遗憾的是我没能用它做到我想做的事情。很快，我就回忆到我们抵达了目的地。光是回忆，都能让我心生恨意——那个就像是座集中营的工厂。——————————————————————————————————说到这里，上官镜雪停下来。她夺过基米手中的饮料毫不忌讳地喝下几大口，然后把瓶子扔回给基米。基米只是赞扬她“平铺直叙”的本领无人能及。上官镜雪没理会他，稍微休息了一小会儿。她靠进椅背，继续自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