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遇见的时候那样。钟濡沫想问，却没有人能回答，前面的苏立宣已经越走越快，越走越远。本来就跟不上苏立宣的步伐，现在钟濡沫自己停下了脚步。就更是跟不上了。苏立宣一直往前走，前面就是教学楼的北楼，北楼最近的那间教室就是钟濡沫他们班的教室。为什么？为什么？此刻的钟濡沫心里有很多个为什么，她终于拿到了辩论赛的冠军，可是几天前说着要在辩论赛之后给她答案的男孩，，现在却又在有意的避开她。几乎是一瞬间的念头，钟濡沫就大声叫了出来。“苏立宣！”

歇斯底里。钟濡沫从来没有那么大声的叫过一个人的名字，也从来没有用那种超出自己预料的声音说话话。她的声音里，含着疼痛，这股疼痛转化为声音里说不清的沙哑感受，伴随着声带的震动，伴随着“苏立宣”那三个字在空旷的校园里传出来。这样喊出这三个字，这样歇斯底里，钟濡沫以为苏立宣会回过头的，以为苏立宣会停下脚步的。哪怕不是她以为的这样，也不至于是跑得越来越快。钟濡沫清晰的看见，在“苏立宣”那三个字喊出来之后，苏立宣短暂停顿了不差过半秒钟，然后就跑得越来越快，背影只差一点点就消失在楼梯间的转拐处。只差一点点，不过是三四步的距离。不过是。而已。看到这儿，钟濡沫再一次地叫出了声：“苏立宣！”

比之前的声音还要大，还要歇斯底里，还要带着阵阵的痛，可是苏立宣却没有任何反应的接着往前跑。钟濡沫也提起了脚步，拼尽了自己全部的能力向着苏立宣那边跑去。当时的钟濡沫心里有一个执念——要在苏立宣走过楼梯间拐角处追上他，哪怕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很多时候，我们总会坚持一些已经知道不可能的事情，只是因为我们还对那个被追求的事情曾经抱有过深深的希望。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钟濡沫拼尽了全力，也没能在苏立宣的背影消失在楼梯间拐角之前追上苏立宣。苏立宣的背影彻底不在钟濡沫的视线里出现，这一瞬间的消失带走了钟濡沫心里所有的期待。索性，钟濡沫彻底停下了脚步。她知道的，如果苏立宣是有意要躲着她，那么她做什么都是没用的。心里很难受，后来钟濡沫想要在日记里面写下那天的心情时竟然也只剩下了难受两个字，其他什么也写不出来。她甚至忘记了那天具体的过程，只是记得当时很累很累，蹲了下去，埋着头。眼前是一片漆黑，偶尔在漆黑的一片中会感觉眼睛有点涩涩的。钟濡沫一直埋着头蹲着，不敢稍微把头探出来，看看现在苏立宣是不是下楼了，是不是在她的旁边站着。钟濡沫多么希望，刚才发生的一切会是一场梦，然而不是。只能接受这是事实，被迫的去接受。其实钟濡沫不敢把头探出来，还有另外的原因。那是她现在仅存的一点点骄傲在作祟，万一这个时候有谁忽然之间出现，看到了她现在这般模样，又会是怎样呢？再怎么说，她是第一次月考的年纪第一名，是中考的全市状元，是这次辩论赛的冠军队伍队员之一，更是最佳辩手。钟濡沫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身上背着这么多称号。年级上知道她的人不在少数，如果被人看到她现在这么狼狈，那又会怎么样呢？钟濡沫不敢想象。无法想象。“濡沫，你怎么了？”

李琼半蹲着拍钟濡沫的背，一边满是好奇，一边又奇怪为什么钟濡沫会在这里蹲着。而且刚才，钟濡沫喊的那两句话他们也是听到了的，虽然没听清楚喊的是谁的名字。“苏立宣”那三个字，那么歇斯底里的喊出来。恐怕知道那三个字是“苏立宣”的，也只有苏立宣还有说话者本人钟濡沫了吧。钟濡沫听到李琼的声音，先是一惊——没有想到他们竟然跟过来了。没错，钟濡用的是“他们”这个词，钟濡沫知道邹鹏、李远两个人应该也跟过来了。钟濡沫没有出声，依旧埋着头，她的骄傲，这一瞬间已经彻底丢失了。因为苏立宣。从不顾一切喊出“苏立宣”那三个字开始，就已经完完全全丢失了。“怎么了？你先说话啊，别一直埋着头蹲着啊！”

李琼焦急的声音又再一次传到钟濡沫的耳朵里。钟濡沫现在没有抬起头看他们的勇气，不想自己的骄傲是被自己撕下，而又活生生展现在别人眼前的。她依然不说话，然后就是邹鹏开口了：“濡沫，你先站起来，别蹲着了，今天咱们得了冠军，该高兴啊，别这样！”

钟濡沫想嘲笑自己，果然他们三个都跟过来了！面对不了，她选择了逃避，以为一直不出声，就可以完美避开的，就以为他们三个会走开的。“蹲的时间太长，血液循坏不通畅。”

李远的声音也传到钟濡沫的耳朵里，刺激着钟濡沫去面对自己的骄傲已经荡然无存这一事实，很残酷。至少在钟濡沫的眼里，这残酷极了。“别蹲着了。”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和我们说，我们都会帮你的。”

……邹鹏、李琼、李远他们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他们三个也没有想到钟濡沫会忽然之间站了起来。刚站起来，钟濡沫的脑袋里一片黑，紧接着就是一片眩晕，然后整个人脑子里就空白了。钟濡沫一定是疯了，竟然会在身体重心往后仰的那一秒，在脑子里面还有意识的前一秒，觉得这种感觉美好极了。她可以不去想刚才苏立宣拼命躲着她的背影，不去想刚才拼命追逐着苏立宣的自己，不去想已经脱下了骄傲外衣的自己。她甚至忘了今天辩论赛得了冠军，忘了苏立宣说了要隆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