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枚看了林炎有一眼,正准备开口解释,结果没想到柳图忽然招呼了一声。和莫七郎一同抬起了这口大铁锅,将里头的水放在了一个刚拿过来的,体积要比那两个大木桶小一些的桶里。“七郎……”做完了这一切的柳图拍了拍手,说出了一番令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大吃一惊的话来:“你找两个力气大的、机灵些的人来,把这桶水端到外头去,当着那群狼崽子的面倒了!”
“啊……?”
在场包括杨枚在内的绝大多数人都被震惊得说不出来。但莫七郎可没有要和众人解释的打算,身为柳图一手带出来的徒弟,他当然明白自己的师父在想这着些什么。于是他连瞬息的迟疑都没有,直接招呼了跟着他的两个本堡的弟兄抬着木桶就要往外走。眼看着莫七郎的人就这么抬着木桶走了,林炎有瞬间就不乐意了。“放下!”
林炎有拿着横刀拦在了莫七郎派出来的两个人面前,他带来的十人也都瞬间抽出了自己的武器盯着将门口给堵住了。“你这老货,咱可都指着这两桶水活命呢!你要是嫌自己活的长了就直说!”
“郭戍长!”
莫七郎这时站了出来,向着林炎有行了一个叉手礼。随后,莫七郎便开口替自己的师父解释道:“是这样的,师父他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因此他还预留了一桶水,再者说了,即便是这一桶水,师父也止是挖了其中的一块冰罢了,并没有全都用完。”
“你……”林炎有大怒。不过这个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的杨枚却带着自己的人再一次拦在了林炎有和柳图之间。这一次,还多了一个莫七郎。“郭兄弟还请稍安勿躁。”
杨枚先是淡淡安抚了林炎有一句,不过随后他却又转过了身来,对着莫七郎等人行了一个叉手礼。杨枚一个戍长此刻对着莫七郎这样的小火长行礼,那莫七郎可万万不敢像他师父柳图那般怠慢了,赶紧也跟着还了一礼。“不过莫老弟你也别见怪啊,实在是如今咱众兄弟可都指着这水救命呢,能否在留一些水啊?”
“好教杨戍长知晓,这水的重要性师父自然是知道的,可问题在于,此番攻心最重要的便是要将戏做足,若是量少了,那这习可就不真了!”
“也是……”杨枚眯着眼睛想了想,随后叹了口气,耐着性子转向了林炎。没过多久,外头的这些还在围城的狼骑兵们,便看见了让他们感到震惊的一幕:堡里的士兵忽然抬着一个大桶在城墙上,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哗啦啦”地一声将桶里头的水倒在了地上。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一幕给震惊到了,以至于抬着木桶的士兵从冒出头来到转身离去,这些精于骑射的狼骑兵们,竟然没有一个人想着要放几支冷箭。“这…”啃完羊腿满嘴油腻的诃罗啜瞪大了自己的双眼,原本他想着要开口说些什么来发表一下,自己对方才看见的那一幕的感想。可是他却忽然发现,自己似乎是不会说话了,他足足“这”了好半天才“这”出了下半句话来。“大狼主在上!这群在庄稼地里头刨食的人是因为庄稼吃多把自己给吃啥了么?他们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诃罗啜一脸震惊地盯着眼前的堡垒。这一刻,可汗家趾高气昂的小舅子忽然就对他眼前的这座堡垒产生了一丝恐惧。他现在甚至还想拨转马头,立马逃离这座堡垒,逃得越远越好,逃得越快越好。其实,这样的恐惧心理可不只有诃罗啜一个人产生了,他身后的许多狼骑兵们其实都有了这样的想法。甚至还有人为此付出了生命的大家。“呃……”一个脸上有一道从左眼角一直斜斜拉到右嘴角的狰狞刀疤的大胡子忽然一脸痛苦地伸手扼住了自己的咽喉。“哼……此人一脸痛苦地看向了自己身旁的战友想要向其求救,但他除了从鼻腔里头哼出了几个鼻音之外,根本发不出别的什么声音来了。“屈逻!”
他一旁的战发现了不对劲,连忙伸手过去抓住了他的肩膀摇了起来。原来这个名叫屈逻的疤脸男人,此前正把一只被他肯得干干净净地羊骨头放进嘴里头“嘎嘣嘎嘣”地嚼着,然而他就在这个时候,冷不丁地看见了烽燧堡甲士方才倒水的那一幕。结果一下子就被吓了一跳,嘴里头嚼得正欢的羊骨头碎块立马就卡在了喉咙里头那是上也上不来,下也下不去,他当即就翻起了白眼。结果,正两眼翻白的屈逻被同伴这样抓着肩头一摇动,他当即就觉得自己喉咙里的那块碎骨头卡得更加严重了。他当即放开了一直扼住自己咽喉的手,仰天发出了一声大叫。屈逻的喊声戛然而止,他忽然一个跟头栽下了马来,彻底不动了。“怎、怎么会这样?”
诃罗啜用他那颤抖的眼神看着郝壬,用他此刻哆哆嗦嗦的双唇发出了哆哆嗦嗦的声音。“他们这些唐人像这般浪费堡垒当中的储备水,无非就是想告诉我们。他们的用水还很足,我们截断水源想把他们渴死的做法根本就行不通。”
一直都盯着眼前的那一滩水迹的郝壬,摸着自己脸上的髯,喃喃地说道。因为寒冷的天气,地面上的这滩水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结成了冰。不过虽然此刻的郝壬显露出来了一种半梦半醒的迷蒙呢喃之感,可他现在的这种有气无力的语调可没有感染到就在他旁边的诃罗啜。当诃罗啜听到从郝壬的嘴巴里头说出了像是“行不通”这样的话之后,原本还有些震惊的他当场暴怒。“混蛋!”
这一刻,这位可汗的小舅子再一次恢复了他往日里的那种嚣张跋扈。只见他再一次用手中的马鞭指着郝壬的笔尖说道:“我们英勇的狼骑兵们足以踏破天底下所有的坚墙,可就因为听信了你这个懦夫的鬼话,兄弟们在这里吃了整整三天的风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