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他觉得只要让对方明白自己并不是好惹的,那就足以令这帮突贼知难而退了。毕竟突贼寇边的经常性原因就是为了填饱肚子,若是为了吃一顿饭就要遭受巨大的损伤甚至还要把命给搭上的话,那这顿饭的代价可就有些过于大了。可现在看来,对方的一个头目在林炎的手上吃了大亏,那这他们恐怕是无论如何都要和堡里的众人打上一打了。杨枚此刻眼见这柳图没有说话,他的底气也就大了些,于是他继续说道:“小兄弟,你有那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道之风那自然是好事。可问题在于,若是你有余力的时候能够出手相助,那我等自然会佩服你,可像你这般明明没那份能力却要凭着一股热血替人强出头……那这可多少有些不自量力之嫌了。”
就在这个时候,柳图忽然抬眼看了杨枚一下,没有说话。不过柳图虽然没有说话,但在感受到了柳图的目光之后,杨枚还是本能地瑟缩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柳图的眼中,那多年来沙场阵战凝练出来的杀气轰然爆发,杨枚立马就觉得自己的脸上仿佛是被刀子刮过一般。杨枚本就是个惜命之人,所以此刻的他就像是陡然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原本想要说的话也全都被他硬生生地给咽了下去。然而这一次,之前才指着柳图的鼻子大骂的郭大有却“嚯”的一声站了起来,看向了杨枚叉着腰大喝道:“我说老杨,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咱大唐的皇帝陛下那可是天可汗,是真真正正的草原之主,既是这般,那这草原上的所有事情都该由陛下他老人家定夺。没有咱陛下的允许,他突厥凭什么就敢直接灭人家国?再说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每一个大丈夫都该做的事情,怎么偏生到了你的嘴里就成了自不量力的多管闲事了?”
“你……”杨枚是千算万算也没能料到在眼下这等节骨眼上郭大有这个夯货居然会站出来反驳自己,一时间倒是被呛得说不出话来。而就在这个时候,柳图忽然站了出来。“你……”杨枚大惊,以为他终于是要忍不住对自己出手了,于是赶紧伸手护住了自己的要害。结果没想到,柳图就像是根本没有看见杨枚一样直接对着自己手底下的人说:“咱堡里的,像跟我出去替下值守的弟兄么?”
话音刚落,在场的本堡甲士全都站了起来。“这……”杨枚又被吓了一跳,原本是站着的他此刻又被吓得坐在了地上。郭大有看到了这一幕,似乎想到了什么,也跟着扯着自己的嗓子大吼道:“全体都有,起来!”
他这里说的“全体都有”,显然就是他带来的那一火人。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除了火长站起来以外,其他的人依旧神情瑟缩地坐在地上。在听到了郭大有的命令之后,他们不但没有立马站起来,反而还瑟缩得更紧实了。“这,你大爷的!”
就在郭大有破口大骂的时候,柳图已经带着他麾下的人走了出去。于是乎,还在城墙上发呆的科涅丽娅等人忽然就看见了柳图等人提着各自的兵器走了过来。“柳叔叔,你们这是……”科涅丽娅有些惊讶。“嘿!柯丫头,这人坐久了就是腰酸背痛,总得出来走走哇!”
虽然科涅丽娅在与眼前的这些人相处了不到半年的时间,但她却对他们生出了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仿佛自己从小就是跟眼前的这些人生活的。因此,虽然柳图只是简略得说了这样的一句话,但科涅丽娅却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而就在这个时候,通往城墙的通道底下传来了莫七郎的喊声。“师父!柯女侠!咱自己的马都已经签过来啦!”
这座烽燧堡内现共有四十二匹马,除掉那两位戍长的坐骑以及他们麾下二十名甲士的战马以外,还有二十匹那是柳图他们在家喂养出来的战马。虽然柳图事先并没有跟莫七郎明确地下过什么指令,但既然连与他相处时间不长的科涅丽娅都能察觉到柳图的心思,更何况他这个被柳图一手带出来的徒弟呢!莫七郎明白柳图的意图,他更明白相比于像个龟一般只能慢吞吞地在地上缩着在狼骑兵的包围当中被动挨打,柳图更喜欢骑着战马在敌群中穿梭。莫七郎还知道柳图是一个向来不喜欢赊账更加不喜欢亏欠他人的人。于是乎,莫七郎虽然和杨平、康禄尚去了马厩,但他们也只是解下了自家马匹的绳结,至于另外两家人带来的马匹,他们是一匹都没动。当然了,莫七郎其实心中还有另外的考虑,军马性子都比较烈,他们自家的马平日里都见惯了。或许这些马的反应并不会那么大,可是柳图等人对这群畜生而言那可就是外人了,要是真的不经考虑就去骑这些马,那谁知道它们会不会尥蹶子呢?按理说,身为士兵就没有谁不喜欢战马的,可通过这些天来与他们这些所谓“援兵们”的相处,莫七郎现在对这些人的印象都是极差。可以这样说,无论是郭大有的鲁莽还是杨枚的阴险,这都在莫七郎的心里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尤其是这个杨枚,相比于虽然看起来行事火爆但至少能让人一眼看到底的郭大有来说,杨枚这种不显山不露水的才更加令人感到棘手。而且莫七郎发现,此人每一次开口都会预先把自己摆在一个符合“道义”的位置上。而且每一次他的语调听起来都是那般的忍辱负重,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周围的人究竟让他遭受了怎样揪心的糟事然后他为了家国大义、天道至理又是怎样的不计前嫌。最主要的是每次杨枚发言都会细心观察的莫七郎发现,这个人所有的发言都和他自己的切身利益相关。要是和这样的人并肩作战,利益相合的时候他或许会是一名得力的战友,可若是利益相冲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