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自己原本的上司就和这里的头头有着不小的过节,而现在呢,自己的这边的头头成了叛徒,那他们这些小卒子又成了什么?若是依着唐律,戍长叛唐投敌,其手底下的这群兵卒不说全部都要就地处决,但至少,分批关押,挨个审讯这些事情总是要做的。这姓柳的老火长没有把他们这些人抓起来,那已经是给足了他们的脸面。更何况他们这几个甲士可还不是一般的甲士,至少在旁人看来是就是如此。毕竟崔十二这些人可都是被杨戍长带在身边同他一道骑着快马一路飞奔过来的,这在外人的眼中,他们这些甲士就是杨戍长的亲信!如果崔十二等人这个时候再冲到柳图的面前着急忙慌地解释说什么自己并不是杨戍长的亲信,他只是在听到这边出了乱子之后大喜过望。一心想着快些跑来看笑话所以就直接在堡里随意抓了几个人便拍马赶来了,自己和这些兄弟那都只是凑巧在他身边就被他“抓”过来了而已。这套解释莫说是柳图了,就是他自己都越听越不相信。而且再这样一个比较敏感的事情就急急忙忙地跑过来解释,那这怎么看都显得心虚,怎么想都觉得是有问题。而且眼下还有一个更为要命的事情:他崔十二说到底也就只能保证他自己一个人绝对不会叛唐,另外的几个人他可绝对不敢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证说是绝对终于大唐终于皇帝的。人心隔肚皮,崔十二可不会知道其他的几个人在想什么,更加不会知道杨戍长在逃跑前究竟有没有和他手底下的其他人通过气!总之就是这么一句话,有了这么一个晦气的上司,崔十二等一众手下此刻在这里人的眼中也都变得晦气了起来。甚至连带着郭戍长的人一个个地都在柳图等人面前变得不自在了起来。尤其是这个郭戍长似乎还对那个来自西域的柯小娘子有些旁的心思。想到这里,崔十二恍然大悟:也许郭戍长就是想向众人,尤其是向柯小娘子证明一下自己的清白罢!一时之间,崔十二心中对郭戍长产生了一丝同病相怜之感,但是他也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外来的兵卒罢了,甚么决定都下不了。崔十二此刻偷偷地瞥了一眼柳图的脸色。发现这个人低着头擦拭着自己的陌刀,一时间都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这一刻,崔十二忽然觉得“救郭戍长”这件事情那是没戏了。怎么说呢,这个郭戍长原本就和柳火长不对付,更何况他二人在不久前才大吵了一架。这个柳火长是个眼睛里头一向都揉不得沙子的人,就他这火爆霹雳的脾气,没有当时就冲郭戍长拔刀就已经很给面子了,此刻要想指望他去救人。一阵飞扬的尘土打断了崔十二的思绪。他猛然抬头,发现原来是方才一直在擦着陌刀的柳图从地上站了起来。“身上没挂彩的,去么?”
柳图此话一处,本地烽燧堡的这些卫戍甲士中所有没伤的全都大吼了一嗓子:“去!”
“纳命来!”
郭大有盯着眼前直奔他而来的那个狼卫骑兵,直接将他手中的狼牙棒抡圆了狠狠地朝着这名狼卫的左脸打去。虽然这个狼卫带着铁胄,但狼牙棒既是钝器又势大力沉,本就是拿来对付甲胄的好手。再加上郭大有那惊人的臂力,这个狼卫骑兵单单只是靠着头上戴着的这一顶单薄的铁胄又能保护得了什么呢?当这灌注了郭大有的气力以及快速抡圆了之后带来的惯性的狼牙棒砸在这狼卫的左脸上的时候,这个人连哼都没能哼一声,直接就从自己的马背上横飞了出去。甚至还因为他的两只脚上还挂着马镫,甚至还带着他的坐骑也跟着人立而起。郭大有一击得手,转身便走,直接控马从这匹失去了主人的战马身旁穿行而过。虽然这位郭戍长一直都是一个火爆霹雳的性子,但他也是在西境久经战阵的人了,对战场的形势变化已经有了一种近乎本能的反应。他知道,身在敌军阵中之时若是恋战与敌缠斗的下场便是深陷其中难以脱身。因此在挥舞着狼牙棒击中了敌人之后郭大有甚至连看都不曾看那人一眼,直接从阵中穿行了过去。由于在两边接阵之时郭大有已经连续击倒了数人了,周围的狼卫一时为郭大有的威势所慑。眼见他驾驭着战马朝着自己本来全都不敢阻拦,纷纷朝着两旁让开了去,竟生生给郭大有让出了一条路!等到郭大有冲出地阵包围的时候,身后传来了数声惨叫。这惨叫声可并不是那名被他使狼牙棒打中左脸的狼卫发出来的,他在整个人从马背上横飞出去的时候人就已经昏厥在半空中了。只是这个人在飞出去的时候身上这连人带兵器带甲胄两百来斤的重量当场化作一块绝佳的人形飞石,当场就把离得近的几个狼骑兵也一同撞下了马来。再这样一个身边都是飞驰的战马的地方忽然落下了马来究竟会导致怎样的一种后果,其实大家也造就已经心知肚明。这几声惨叫正是那些被撞下马来的狼卫遭受马蹄践踏之时发出来的哀嚎。虽然此刻的郭大有已经冲出了重围,可是他的心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跟着这位郭戍长一同缒城出来迎战的兄弟,一个都没有冲出来。一个都没有!六名卫戍甲士,尽皆失陷在了贼寇的马蹄之下。此刻狼卫们也都重新调转马头排好了战阵,但是全都没有急于发动下一场冲锋。或许在这些狼卫的心中依旧残留着方才对郭大有那犹如杀星降世一般的场面的恐惧,或许是有人觉得此刻的郭大有不过是一直不肯放弃的困兽,只需等着他自己支撑不住。总之,这些人都没有马上发起新一轮的进攻。郭大有伸手往自己的脸上抹了一把,手掌所触之处都是湿漉漉黏腻腻的,是血。只不过这都不是郭大有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