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伶姐真是厉害，我原以为她认识的无非都是驱鬼师，可我没想到她竟还悄悄结交了不少鬼伴侣。在古城靠近江边的位置，有一片芦苇地，那儿传说每年都会有人不慎失足入水，永远在此长眠。人们传言这是水鬼作怪，给江中龙王找贡品，所以年年河边都有人会为这里的鬼魂和神灵献香。顾伶姐告诉我，其实不止是古城的江边，我念书的那座城市也有这样的习俗。目的很简单，为迷失的人找到回家的方向。我对这一切不怎么熟悉，可顾伶姐说起来却头头是道，感觉她似乎经常通过这些游魂打探消息。顾伶姐是驱鬼师，经常跟游魂打交道，看来她人不错，游魂竟然愿意帮助她。水边的游魂是孤魂野鬼，四处飘散，接触到的事情比较多。他们往往可以告诉我们一些平常人不知道的事，而且他们的年岁往往都比活人更长，阅历更是丰富，和他们搞好关系非常有用。顾伶姐把希望寄托在这些人身上，但我觉得有些不靠谱。毕竟清羽和希尔可不是鬼魂，想要知道她们的去向，单靠找鬼魂了解恐怕不够。但事实上，顾伶姐到了店铺后就收到了她小伙伴交给她的文书。原来在我们回来时，她就已经安排好排查队伍了。我没看到这群家伙的手段，希望不会太残忍。“你不要总觉得这些冤魂都是坏家伙，他们有的很善良，会帮无辜的人躲灾避祸。”
顾伶姐对我的态度很不满。她看着桌上的文书，我也不知道这么短时间，这些探子是怎么做出一摞摞资料的。看着这些东西，我觉得天罚该向他们学习了，我们的效率最近变得很低，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你们还记不记得月下的那支舞曲？清羽在草台上唱着，那身影久久不能忘却。那时为她伴奏的全是游丝，也就是戏子的幽魂。都是幽魂，互相就会交流，所以只要找到和他们有交集的鬼朋友，就能知道他们的动向。但我有些好奇，问：“姐，你怎么知道清羽一定会跟着那个戏班离开，她也可能和希尔独自离开啊？”
顾伶姐笑了笑，说：“让你一个人浪迹天涯，身边无人相伴，我就不信你能坚持下来。更何况清羽那个孩子，看起来也不是忍得了孤独的人，自然会跟着保护自己的长辈们离开。”
她顿了顿，又说：“你仔细想想，清羽早不走晚不走，偏偏在戏班出现时逃走。这不正是说明这群家伙才值得她信任吗？而且敢带一个女孩远走高飞，避开所有艰险，恐怕只有老戏班的戏骨能够做到了。”
老戏班的团结和荣誉意识非常强，更何况清羽跟着他们学艺，也就是半个戏班的孩子了。自家孩子出了麻烦，作长辈的不可能不出面。我对这些人文精神不熟悉，而顾伶姐经常为委托人办事，其中就不乏千奇百怪的案件，所以对这些传统文化的习俗她很了解。那个戏班不是本地队伍，似乎来自于陕西。早年时在这儿唱戏，他们便不止唱秦腔，也有京剧或者黄梅戏，反正各种都有涉及。我外公很喜欢听戏，但他不带我去戏园听。外公他有一个老旧的收音机，饭后小憩时，躺在摇椅上，下午一点左右收音机里就会传来各种咿咿呀呀的声音。而清羽所在的戏班大概就是那种梨园戏吧，拜于师父门下，便是终身效力。当然这也只是客套话，但门规比外面各行各业确实严上不少。这份工作的性质在外人眼中也确实成了谜题。顾伶姐查到他们的方向大概是一直在北上，很可能打算回到籍贯所在的地区。于是我们又开车前往幽魂口中他们的“圣地”。这里的圣地当然不是亚当圣地，而是戏班一个供号的特殊场所。也许别的戏班会不一样，但我们追踪的戏班有一个非常宏大的老院，传言那是戏班起家的地方。而那个地方也供奉了历代戏班的班号，戏曲我没听过多少，这些杂史更是闻所未闻。他们发源于这里，但每个戏班有自己的班号，却并没有大家共同传承的族号确实有些让人诧异。弘农杨氏这种族号一听就知道是望族，这戏班的班号却不怎么响亮，搞得无人问津便逐渐衰落了。清羽所在戏班的班号早就被人们遗忘了，所以提起时都是“谁谁谁的戏班”，这恐怕是班主生前最不想看到的。功高而不留名，对于传承艺术的团体来说是莫大的侮辱，难道戏班中就没人发现这个问题？就没一个人想要组织散落的戏班成为一个整体？在我眼中，无论怎么说，整体的大草台肯定比那一个咿咿呀呀的花旦更让人印象深刻。提到这支戏班，身前就没多少人关注，只有清羽奶奶这样忠实粉丝才会支持。死去成为亡魂就更没吸引力了，鬼神并不轻松，也没那么多时间坐下享受一支曲目。从下葬盖棺的那一刻起，人们就有新的任务了，从没解脱这一说法。起源战士们转世接受他们新的使命，普通人的物质形态转换要稍微慢一些，但拖的越久，重生越晚。所以没有多少人愿意静静听着戏，不食人间烟火。这才是真正的世外，可同时也失去存在的意义了。我没见过多少人会选择以幽魂的方式“活着”。可清羽的戏班中却有大部分人这样选择了，他们正在前往班号归位的宗草台。顾伶姐读完了信件，转过头看着我：“实话实说，我觉得这个事情很难办。游丝是所有幽魂中最难对付的，清羽和圣书都站在他们那边，别说我们俩，就是整个团队都在也未必赢。”
她在等我拿主意，可我听了她的话后，也只是点点头。我掏出车钥匙，示意她收拾好东西跟我离开。我不知道胜率有多大，但圣书和清羽都在那儿，我们也只能一试。坐上车，我叹了口气。当初要是没那么大方让清羽离开，现在又哪来那么多麻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