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娜趴在地上，和这位艾莎修女头碰头。　　“何塞神父在哪？”

妮娜低声询问着，同时她也在担心着从艾莎修女这边得到坏消息。　　“我不知道，昨天晚上太恐怖了。”

艾莎修女咽了口唾沫，她的身体还在颤栗着。　　“你是我在醒来之后遇到的第一位正常人，这附近我接触到的全都是尸体。　　有抵抗者的，甚至还有其他神官。”

艾莎修女的表情十分悲痛，她已经看到了许多具神官的尸体，这些人都是她在圣尼尔教堂的同事。　　虽然每一个人都知道，来到歇森尔苏市执行任务，要面临着巨大的凶险，这和蒙特市发生的邪神污染根本不一样。　　但一开始无论是从飞机上，还是到最后抵达这处安全地，他们这些人都没有折损一个。　　但偏偏却在昨天晚上，他们终于知道了这处地方的可怕。　　二十多位神官，大部分人都变成了地上一具具冰冷的尸体，他们脸上带着恐惧死亡的表情。　　刚刚艾莎修女在不断祈祷着，希望圣主能够抚慰，这些同伴们受到惊吓的灵魂。　　她所能做到的只有这些了。　　“它们已经开始撤离了，我们怎么办？”

妮娜此时已经没有了属于自己的主见，在刚刚她甚至想到了寻死。　　“等到它们都离开之后，我想要收敛同伴们的遗体，另外如果没找到何塞神父以及拉玛主教等人的尸体，那就说明他们已经逃离出去了。”

妮娜的眼睛亮了亮，的确只要找不到他们的尸体，那么很有可能何塞神父和拉玛主教已经脱离了险境。　　可惜她已经记不清楚昨天晚上昏迷前的具体经过，只记着何塞神父大声喊了一句。　　“我觉着何塞神父存活的几率能够更大一些，毕竟他是受到了教皇更多的关照。　　而且在你们这些神官当中，只有何塞神父是能够在祈祷时，收到那位教皇回应的，而且那位教皇还是新的圣子。”

艾莎修女解释道：“陛下在圣尼尔教堂里的时候，就与何塞神父的关系很好。”

妮娜撅起了嘴巴说：“所以教皇真的是挺偏心的一个人。”

艾莎修女相对无言，她没有资格去评价教皇是一位什么样的人，她曾经与斯图尔待在同一座教堂当中，教皇在她眼里一直很圣洁。　　她们两个人静悄悄地趴在地上有一会儿。　　在确认周围的异魔已经撤离了这处营地，才悄悄地从地面上站起来。　　她们小心翼翼地行动着，去翻看地面上的一具具尸体，来确认被异魔们杀害的身份。　　绝大多数是抵抗者，甚至有老人和孩子，异魔不会对攻击对象的年龄心慈手软。　　它们只会遵守规则，来行动，虐杀在它们严重是正常遵守的一条规则，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这样的怪物已经不能够称之为人了。　　“真是一群该死的混蛋！”

妮娜看着地面上的一具尸体，那是一位小女孩，她的脸上还保持着临死时那惊恐的状态。　　失去光泽的眼睛中，是灰蒙蒙绝望的颜色。　　她将女孩瞪大的眼睛缓缓安抚合上。　　艾莎修女则手持那柄霰弹枪，去翻看地面上的尸体时，希望能够从中找到活着的人。　　“佛兰长老！”

终于从死人堆里面，艾莎找到了还有气息的佛兰长老。　　“唔！”

对方微弱地回应让艾莎觉着还有希望，最起码并没有从佛兰长老身上看到十分明显的伤势。　　艾莎叫来了妮娜，两个人协力将佛兰长老从遇难者的尸体下面拖出来。　　艾莎并且帮着他从地上坐起来，随后对方稳定下情绪，才对艾莎说：“当我的意识身处于一片黑暗之中时，我便知道自己可能还没有死。　　因为我并没有看到主的光明，那说明我的灵魂并没有升入天国当中。”

佛兰长老露着苦笑的表情：“可以想象，当一位虔诚的神官死后睁开眼睛看到的不是天国的话，那就说明自己还没有死透！”

妮娜蹲在地上认真看着佛兰长老说：“那么你有没有想过，你其实根本就没有资格死后升入天国。　　因为你其实根本就不虔诚，圣主瞧不上你这种不虔诚到底的神官。”

佛兰长老侧头看着妮娜，表情很是纠结，随后对方长长叹了口气，伸出手摸了摸妮娜的脑袋说道：“你也没啥理智可以降了。　　所以没事，你随便说吧，我也不会跟一个傻子较真。”

妮娜撅着嘴巴，她虽然此时理智损失的厉害，但并不代表她没有脾气。　　“我刚刚在这周围搜寻了一番，并没有找到主教大人的尸体，还有何塞神父！　　这是不是能说明他们其实还活着，甚至在昨天晚上已经逃离出去。”

“嗯……有可能，说实话我能够活下来真是圣子教皇的保佑，拉玛主教是圣人尼尔的后人，何塞神父又接受了生灵戈多明的传承。　　他们不会这么容易得死去。”

佛兰长老停顿了一下，接着询问道：“那么其他人呢？”

艾莎表情十分悲痛，佛兰长老立刻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他重重探口气，突然觉着自己成了这次行动中多余活着的一个人。　　幸存的机会，要是能留给其他年轻的神官该有多好，他现在的年纪已经不奢望多活一段时间。　　已经见证过神迹，重拾了信仰，甚至……要是能够以去实现神圣使命，而光荣赴死的话，这在佛兰长老眼中神官的人生才算是完美了。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艾莎修女和妮娜的视线看向佛兰长老。　　“额……”佛兰长老摸着下巴，他说：“我还是尝试一下祈祷，看能不能够像何塞神父那样，得到陛下的回应。”

佛兰长老跪在地上，开始进行祈祷。　　妮娜若有所思地看着艾莎问道：“你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我只是一位普通的修女而已，虽然踏上了圣路，但在教会当中的品阶很低。”

“不……你没理解我的意思。”

妮娜严肃说着：“你是一位修女啊，说不定在祈祷的时候能够引起教皇的兴致。　　他是一个男人！”

“妮娜！不能对陛下不敬！”

艾莎修女先愣了下，随后很快理解了妮娜话中的意思，并对其进行训斥。　　妮娜立刻摆手说道：“就像这位老神官说的，不要怪我哦，我的脑子不正常的。”

佛兰长老结束了祈祷，在艾莎修女期盼的眼神中，摇了摇头。　　“并没有得到陛下的回应……”　　佛兰长老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但我感受到了一股很强烈的神秘气息，或许这也算是一种回应。”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出去寻找何塞神父等人的行踪吗？”

“我觉着，我们可以继续留在这里，昨天何塞在接受了圣灵戈多明的传承之后，就曾向陛下祈祷过。　　陛下给他的回应是在这里待上两到三天，等待教廷的增援。”

佛兰长老深吸一口气，继续说：“我们这批人本身就相当于，在歇森尔苏市的先遣队。　　重要的是情报！　　我们要为接下来，进入歇森尔苏市的教廷神官们提供可靠有用的情报。”

艾莎修女和妮娜互相对视一眼，艾莎紧握着手中霰弹枪的枪柄说：“可这里已经不能继续看做是一处安全的营地。　　甚至昨天晚上大量各种规则圈子中的异魔攻入了这里，造成了眼前这幅人间炼狱的景象。”

艾莎咽了口唾沫，旁边的妮娜身体微微颤栗。　　她继续说着：“即便是现在的异魔们已经撤走，如果接下来的时间内，仍然会有异魔不断地出现在这里的话。　　那我们的处境就会很危险。”

佛兰长老对她说出了自己的推测==想法：“但目前可以断定的是，它也就是利普莱特们，仍旧无法将视线关注到这里。　　它们的污染还无法影响这个区域。　　如果它们的污染已经开始在这里蔓延的话。”

佛兰长老伸手点了点自己的脑子。　　“理智下降的速度会非常快。”

他接着说：“出现在营地的异魔们遵循着修改后的规则来杀人，活着的，能够发出声音响动，才是它们想要杀死的目标。　　如果何塞神父死了的话，那这就是他用生命向我们最后传递的情报。”

“所以，我们继续留在这里的话，需要进行轮流警戒，同时要选出一个比较隐蔽的位置。　　圣戈多明公园是教皇陛下通过何塞神父的祈祷，已经知晓了这个地方。　　那么教廷派来的援手们，必然会根据教皇的命令来这里支援。”

佛兰长老吸了口气，继续说：“离开这里，我们就像是无头苍蝇到处乱飞，但是此刻外面却有很多我们不摸清楚规则的圈子。　　就像是一张张范围覆盖不同的蜘蛛网一样。　　我们不小心飞进去，就会被牢牢的粘在上面，变成利普莱特的餐点。”

妮娜指着佛兰长老说：“我不喜欢你拿我当做苍蝇来举例子。”

佛兰长老白了她一眼，根本不想与对方辩解什么，如果他开始认真和妮娜阐述的话，那说明自己的理智也已经降低到了和妮娜相同的水准。　　“总而言之，这里和外面一样危险，但是在这里的希望还没有消失。”

艾莎修女在胸前作了一个圣礼，祈祷着：“圣主，祈求您保佑何塞神父和拉玛主教。”

而与此同时，在歇森尔苏市的动物园内，园长办公室当中。　　何塞睁开了他非常沉重的眼皮。　　神圣力量在他体内犹如警铃一般，不断地向他传递着十分危险的讯号。　　但他此时全身的灵性都仿佛化作了厚重粘稠的淤泥一样，转化为神圣力量的过程变得十分缓慢。　　这处房间内十分明亮，四面的墙壁上挂着大小不同的相框。　　相框里面的照片都是穿着黑色工作服的动物园员工，和各种动物们的合影。　　何塞用手掌按在地板上，手臂撑着身体，从地上缓慢站起来。　　他开始理智的判断四周围的环境，办公室一样的装潢风格，墙壁上挂着的相框和里面的照片。　　空气中有一股粘稠的腥味。　　他还没有想清楚自己正在什么地方，他开始去回忆醒来之前最后的记忆，却是一片模糊。　　当他站稳还没有多长时间，随着精神传来一阵撕裂的痛楚，让他再次痛苦地趴在地上。　　“被……关注了！”

这种痛楚非常强烈，甚至要远远超过在飞机上，被它关注时，精神所穿回来的痛苦。　　在接受了圣灵戈多明的传承之后。　　他精神上被教皇斯图尔缝合的那道痕迹，又被圣灵的力量加上了一层掩饰。　　相当于在他最薄弱的精神缺口处，加装了一道防御力量。　　而现在这股防御力量又被这道关注给硬生生的撬开。　　“对不起……你的精神状态是与众不同的！”

何塞神父精神上的折磨很快消失，或者说对方将关注的视线从何塞的身上挪开了。　　他寻着声音的来源，看向宽大办公桌后面那张背对着的黑色办公椅上。　　何塞只能看到那张椅子的椅背，因为对方是背对着他。　　而在那把椅子的正前方，则是一张整面墙的壁画。　　壁画中是一张恶魔，邪神，可怖存在的肖像画。　　人形躯体，肚子上裂开一张竖排牙齿的巨口，并从里面探出带着粘稠的细长舌头。　　面貌是两颗根本不对称的眼睛，并且在鼻子的位置上单独还有一颗没有眼皮的眼球。　　皮肤上是外露的血管形成各种不规则的纹饰。　　在后背上还有一个用各种骨骼和带血肌肉组织拼接成的环轮。　　何塞神父深吸一口气，这其实是一幅可怕的巨人画像，在壁画中，巨人的脚底下是一群膜拜的人。　　密密麻麻遍布整个壁画的底层。　　可怖面貌的巨人犹如悬浮在空中，但对方庞大的身躯又让天地变得特别狭窄。　　这是一幅‘邪神’的画像吗？　　所以那道可怕的环轮！　　想要用它来代替神的光相！　　坐在椅子上的那位，开口说道：“我自己未来的肖像，这是我亲手画上去的。　　但还是觉着有些不足的地方，其实我已经修改过很多次了！”

“未来的肖像？”

“是的，因为我正在考虑，当我诞生后……应该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