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诺眼睛里泪水在打转，他一直不敢抬起头，不敢看爸爸妈妈中的任何一个，只是盯着碗里的白饭。甚至连多余的声音也听不到，爸爸妈妈在说些什么他也不知道，只是隐约感觉到是关于他的。如果有一天连期待的勇气都丧失了。结果是不是还一样可以预期呢？也许是不可能了。晚上程诺一个人躺在床上，想爸爸妈妈之间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他很想让自己不往坏的方面去想，可是这些变化又像是年轮一样深深刻在心里。如果可以，程诺真希望那天他不要那么固执的把房间门锁上。那样，是不是今天就不会彻夜难眠？另一个房间，程诺爸爸和妈妈也在为今天晚上的事久久不能入睡。程诺回房间，妈妈收拾完厨房的一切回到房间。爸爸正坐着看杂志，妈妈一进来他便说道：“和你商量个事啊？”

妈妈先是奇怪，后面又迅速问道：“什么事啊？”

“关于程诺。”

爸爸说道，“你今晚说的话是不是重了点儿？我看他后面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心情不是太好。”

“那你说我是哪句话说重了，说得不对了？”

程诺妈妈说话的语气咄咄逼人，活生生一幅要把程诺爸爸逼到绝地的样子。其实，程诺爸爸不是没发现这几年来她做事情说话都变得绝对、敏感了许多，可是面对这些明明已经发现了的变化，自己却也是无能为力。想来，这样也算是可悲。程诺爸爸沉默了两秒，然后又接着说：“这几年确实是我不对，重心一直都在工作上，没有太多时间照顾你和程诺……”话却被妈妈打断：“你说错了，你不是没有时间照顾家庭，你是把家庭全都拖给我一个人了！”

“对不起，可是你也不能把这些话说给程诺听啊，对着他发泄不满。他一个孩子，再说了，他哪里懂这些啊。”

妈妈干脆直接站了起来，加大了音量说：“那你说我哪里说错了？我说的不都是事实嘛，我不还是为你开脱吗？程诺都说你不够关心他了，我不是在为你说好话吗？你现在连好话丑话都听不出来了吗？你离我们那么远，就算家里真的发生什么事你还能立即赶回来不成吗？你不是一直在说，你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你不能什么时候想回来就回来嘛！”

“咱们不要我一回来就吵架，好吗？”

爸爸说话的语气依旧保持着平静，也知道确实是自己亏欠了妻子，亏欠了这个家。“你现在是在怪我吵你嚷嚷了吗？”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程诺妈妈声音小了很多，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毕竟她发起火来、不讲理的样子连她自己都生厌。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冷静下来了之后说话的语气里只剩下了落寞伤心。“你以前不都是怪我不理解你的工作嘛，现在我理解了你又不高兴了，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我到现在连你到底在做什么工作都不知道，你还奢望我怎么理解？”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程诺在自己房间里听到爸爸妈妈房间里似乎在争执什么，正走到自己房门口准备去看一看的时候，争执的声音又没了。程诺抱着怀疑与恐惧的心理走近了他们的房门，他们的对话又冷静了下来。有那么一瞬间，程诺甚至怀疑自己刚才听错了。程诺爸爸连说了三声对不起，和几年前一样，除了对不起再没有什么可以说的，再说什么仿佛都显得多余。和几年前一样的还有这天的夜，天空中没有一颗星星，漫长绵延的黑夜像是撕扯着人不能喘息。还是这一间房子，还是这一个房间，房间里的摆设也全都一样，床头挂着的婚纱照上面的两个人笑容灿烂。甚至，甚至连床单的颜色都和几年前一样。那一天，程诺爸爸接到了工作调动的任务，要去到离家几百里的城市工作，工作性质完全保密，连家人也不能说。放假时间也不固定，一年也就那么几次可以放假回家，基本上就是一去就去几个月，工资倒是比之前提高了很多。这么重要的一件事，回家之后肯定是先和妻子说，没说到关键地方时程诺妈妈一直对这次工作表示认同，同时也很是高兴。但一说要去另一个城市并且几个月不能回来时便不是很乐意了，这也不是真正击败程诺妈妈的，当程诺爸爸死活不说出自己要去做什么工作时，程诺妈妈彻底失望了。像现在的程诺一样，有好几次她也以为是他们之间的感情出问题了。但是结婚这么多年，凭着对自己老公的了解她不相信他们感情会出问题，也知道如果他真的不愿意说那么一定是不能说的秘密。可是没有办法的是，那个时候失望是真正积累起来了。在程诺妈妈的眼里，不够信任才会不愿意说出。关于工作调动的事情，从那一天的早上一直争执到了晚上，也还是没有个结果。程诺爸爸执意要去新工作的城市，程诺妈妈执意不让他去。这一场争执，从开始的那一秒就注定了无法结束。不想程诺放学回来看到爸爸妈妈为了工作的事情争吵，程诺妈妈事先给程诺奶奶打了电话，同时又和班主任说了让程诺放学直接去奶奶家，家里没人做饭。那天晚上，程诺在自己房间里写作业。爸爸妈妈在房间里却还在为工作调动的事情争执，一个非要去，一个非不让去。最后，程诺妈妈扔下了一句话：“程冬昊，你如果真的要去江州，那你就永远都不要回这个家了！你就是不要这个家了！”

“杨洁，我们不要把这两件事情放在对立面好吗？工作的事情我真的没有办法不去，那是我的理想也是我的责任，我真的不能不去。我爱你，也爱这个家，这个家的一切我都很在乎，我怎么可能不要你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