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透过窗纸照射进来，黎士滇才发现，一夜已经过去了。他挑出了一些卷子，都是他认为是考生真实作答的。剩下那些写的确实很好，但字里行间透漏着一股官场之气，不像是未接触过官场的考生之作。武考结果很快便出来了，没有什么悬念。今年的文考却一直没有放榜，让许多考生心中生疑。一些心急的，在人前大声质问着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一副要干一架的派头。一些稳重的，暗中找到自己买通的人，偷偷询问。皮锦头上蒙着一层汗，也不知道今年黎士滇要搞什么鬼。但他坚信自己做的事不会被抓到任何把柄。早朝上，皇上也问，为什么文考的成绩还没出来。黎士滇看了看皮锦，回道：“回皇上，依臣之见，今年的考生中有许多不可多得的人才，实在难以评比出一二。臣以为，还应再和皮大人商量商量。”

“考生们都等着出成绩呢，朕给你们一天时间，明天早上，朕就要看到结果。”

“臣接旨。”

黎士滇道。下朝之后，黎士滇邀请皮锦到自己的府上。对于文考的排名，皮锦这边已经有了结果，前三的卷子都是请了内阁学士替写的，不可能比考生还差。“不知道七王爷有何指教？考生的成绩，卷子上已经明显能看出来了吧。”

皮锦问道。“确实。皮大人选出的那几位卷子的确出色，只是在黎某人看来，未免太出色了一点。”

黎士滇眼睛定定地望进皮锦双眼，眼神交汇的一瞬间，黎士滇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慌张。只是这慌张很快便被镇定掩藏，皮大人果然老练，稳得一批。“太出色也是错？科考本来就是要考生把他们最出色的想法展现出来，难道这也是错？”

“当然不是。只是这有些想法，让黎某想到了其他人。”

黎士滇将试卷翻开给皮锦看：“这张卷子的笔迹和观点，和内阁王大人十分相似。这张和刘大人十分相似，这张和张大人十分相似……”黎士滇把每张卷子都对应上了一个在朝官员，每提到一位大人，皮锦心里就跟着咯噔一下。他所说的，竟然大部分都能对上！这得下了多少工夫才能发现这些细节的遗漏处！但皮锦不可能在这时候坦然承认，他背着手，笑着摇头：“七王爷是不是想得太多了？你该不会想说，这些大人都冒名来参加考试了吧？”

“当然不是。考生入场检查时我也在场，要是这些人替考我不会认不出来。但是除了本人替考之外，还可以有很多方法，这些方法，不需要我一个一个教给皮大人吧？”

“教给我做什么，我又不需要。”

皮锦脸色沉了下来。“是啊。不过说不定和三年前一样，皮大人的部下中，有人借着您的名义向考生收取贿赂呢？黎某正是为此事担忧，才觉得今年的成绩要慎重定夺。”

皮锦心里很不愉快，但又不能表现的太明显。“七王爷有什么高见，就请讲吧。”

黎士滇拿出一份自己排的成绩名单，和皮锦的大相径庭。两人谁也不肯让步，而且眼下，黎士滇并没有考生作弊的证据，很难说服皮锦。皮锦已经收了人家的钱，要是最后失败了，他怎么跟那些考生交代。他自然也不能让步，一旦让步，也等于承认了自己的评判有问题。这时，房门被人敲响了。“七王爷，杜少书已经承认自己花钱买通考官的事了。”

“哦？”

黎士滇喜上眉梢，看了看皮锦道：“皮大人，你怎么看？”

“我又不是元芳，我能怎么看？七王爷尽管查证，此事，绝对与本官无关！”

皮锦厉色说道。“如此最好。不过皮大人你也听到了，这名考生是你成绩单上的状元，他主动承认自己买通考官了，黎某人就要对此事调查到底，皮大人，暂时只能委屈你，接受一下本官的调查了。皮大人提供的考试成绩，也只好暂时搁下了。”

黎士滇道。“我……好，全评七王爷定夺！若是此人污蔑本官，相信七王爷也会还本官一个清白！”

皮锦头上滑下一滴汗珠。“一定一定。”

黎士滇抱拳道。送皮锦出府时，刚好碰上了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杜少书。这个少年个子不高，衣着上带着一股贵气，正是王城里某位富贾的公子。看到皮锦，两人照面愣了一下，随后各自当做不认识，擦肩离开。看皮锦走远后，杜少书蹑手蹑脚走出来，往门外望望。“看什么呢，走远了。”

黎士滇道。杜少书长出一口气：“呼。七哥，我表演得怎么样？”

“完美，不愧是我的黎衿妹妹。易容上没得说，你刚刚和他打了那一个照面，正好可以抵消皮锦心中的猜疑，让他更相信我是真的抓到了把柄。”

黎士滇说。黎衿撕下易容，露出她那张精致的娃娃脸。“怪不得你让我这时候出来，还不让我说话。之后呢，还用我怎么整他？”

黎衿挑眉问道，十分喜欢这种捉弄人的游戏。“唔，暂时不用了。一会儿我叫人送你回宫，需要你帮忙的时候我会再叫人去找你。”

黎士滇说。“不回不回。对了哥哥，你跟我说说杨慎的事呗？上次我见他去了青楼，但三哥哥说他不是去干不正经的事的，你知道他干嘛去了吗？”

黎衿问。“青楼？”

黎士滇猜到应该是说灵清的那件事，“皇兄不说自然有他的原因，你还是别多问了。他确实不是去享乐的。”

“一个男人去青楼竟然不是为了享乐……”黎衿指尖缠绕着一缕耳后垂下的发，嘴角渐渐露出笑意，“看来他果然与众不同！”

“嗯？”

黎士滇心中却升腾起了另一种想法。去青楼不为享乐，难道他果然是个假男人？送黎衿回宫时，黎士滇正好趁机亲自入宫将有替考嫌疑的事告诉了皇上，希望能重新考试还考生以公正。两人商量了一番，黎士涣却认为，重考必定会把事情闹大，还会对皇家的威信产生动摇，不能这么直白地公之于众。要隐秘地，将这件事解决掉。此外，所有涉及科考的贪污人员全部都要依法处置。这还真是个难题，黎士滇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