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拍手叫好。其他人也都懒得计较了,跟老妇人道了声谢,纷纷去客堂坐好等饭。杨慎叫上马开戈,找了些工具把坏了的门重新装上了。黎士滇则跟随老妇人进了厨房,笨手笨脚地帮她打下手。他还从没下过厨,连打土豆皮都要老妇人现教。可老妇人一点不嫌弃他,脸上挂着笑容,声音慈祥而轻柔,黎士滇有时会恍然产生一种幻觉,身边这位不是老人,而是一个正值青春的婷婷少女。“阿婆一直都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吗?自己经营一家客栈?”
黎士滇问。“是啊,已经三十多年了吧。”
阿婆将洗好的土豆拿到案板上,布满皱纹的手拿起菜刀,十分娴熟地切成一个个小块。黎士滇看得有些入迷,同样是刀,他们手中握的,是要去夺人性命的刀,阿婆手中握的,却是能让人果腹活下去的刀。都是利器,却有着天壤之别。“那阿婆的家人呢?”
黎士滇问。“都走啦。丈夫几年前带着儿子去了战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说到这些,阿婆的语气中没有丝毫涟漪。黎士滇不觉得阿婆是个冷漠的人,或许,是这么多年的孤独生活让她习以为常了吧。“抱歉,勾起您不好的回忆了。”
黎士滇说。“没有没有。”
阿婆笑着摆了摆手,将切好的土豆放进盆里,突然哎呀一声,转过身来对黎士滇说:“小伙子,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去地窖里再取些菜?”
“好,我这就去。”
黎士滇起身拿起菜篮子。阿婆提着油灯跟在黎士滇身旁,在阿婆的嘱咐声中,黎士滇小心下到地窖中,意外地发现这个地窖还很大。周围一圈全是木板搭的架子,菜就放在上面,堆得满满的。“小伙子,装满了就快上来,下面空气不好,不能久留。”
“诶。”
黎士滇答应一声,按照阿婆的指示装好菜,便踩着梯子爬上来。梯子年纪也不小了,一块木条突然支撑不住黎士滇的体重,咔嚓一声断了。黎士滇脚下一空,一手提着菜篮一手提着油灯,危机之中腾空的脚勾住了梯子的一边,才没有摔下去。只是下巴在梯子蹬上磕了一下,擦破了皮。“小伙子,没事吧?”
阿婆急忙跪在地上伸手下来,黎士滇将油灯递上去,道了声没事。爬上来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和阿婆回到厨房继续洗菜。阿婆取了些药粉来给黎士滇擦下巴:“瞧你这么不小心,要是弄花了这么好看的脸,可白瞎了。”
黎士滇笑了一下:“没事,一点小伤而已。”
“傻孩子。”
阿婆笑着嗔怪一声,眼中却渐渐闪烁出晶亮。“你呀,和我家那口子一样。觉得自己什么都行,就什么事都要替我扛着。看到有人欺负我了他要出头,看到有人破关了他也要出头。毅然决然带着儿子去参军,说是一定会打退敌人,绝不让他们入关来,绝不让他们靠近我一步,碰我一根头发。”
“这一走,七年了。北庭外的那个什么部落一直也没能进来,一定是我家那口子在那守着呢。”
“您丈夫在北庭?”
黎士滇问。“是啊。什么时候北庭太平了,他就会回来了吧。”
阿婆念叨着。“可以告诉我您丈夫的名字吗?我们此行也是去北庭支援,说不定可以帮您带个好。”
黎士滇说。“你们也是去北庭参军的?现在的年轻人啊,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打仗。也不管家里人有多担心,有多想念。”
阿婆的声音逐渐哽咽起来,心里分明还为丈夫和儿子骄傲着,可那骄傲,却是他们以命相搏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