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意料之中的阿什大军浩浩荡荡地杀过来，他们快马纵横，马蹄声击打着地面，地动山摇。为首之人还是和杨慎打过的那个红缨首领，他摇晃着手中钢鞭，嗓中声嘶力竭，怒气值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登上城墙的林储雄立刻下令放火箭，箭雨如流星一般划过白日长空，无数人先后中箭倒地，却没能阻止阿什部落的脚步一丝一毫。很快他们的炮兵架好了炮台，炮弹在城墙上炸开灰色的花。“开炮！”

林储雄也同样命令顶台上的士兵。他们这边也有炮弹，只是数量很少，并不作为常用武器。城上城下都是一片混乱。阿什士兵跑到城下立刻搭起梯子爬城墙，炮弹瞄准铁城门，就是一顿狂轰滥炸。步兵一层一层爬上城墙，又一层一层被打落，也不放弃。“真是从来没见过这么拼的人！”

杨慎守着一处，面对这些源源不断的士兵，竟然有了一丝畏惧。显然他们这次来没有任何计划，只是一味的在消耗生命。前几天商量对策的那个晚上，杨慎曾问过林储雄，为什么不尝试和阿什部落议和。林储雄说，不是没有尝试过，而是阿什部落一直拒绝他们的议和提议。阿什部落的首领曾说，他们有部族有小一万人，其中女人和老少占了四千，世代生活在这片雪岭之间。他们曾有个传说，最早的阿什首领是从阿什雪山中来，在风雪中建立了这个部族。阿什部落不屈于狂风暴雪，不屈于严寒，不屈于饥饿，不屈于任何。阿什部落的人，不愿意向任何人屈服。“所以他们就抢？”

杨慎十分不能理解这种逻辑，有能耐挨饿受冻去啊，抢别人是想显摆自己多厉害咋地。阿什部落也因此一直不同意归顺北庭，他们坚持自己的部族，他们也不想吞并北庭，他们只是想抢物资供族人生存。这种思维逻辑林储雄也不是很能理解，所以北庭一直都是昌黎国的一个外患。虽说生活在这种地方他们也不容易，可这也太野蛮了，而且还不是屈服于肚子了。本来杨慎心里还有点同情，听完林储雄这么一说，反而同情不起来了。看他们今天的样子，是饿着急了。战火连天，浓烟滚滚。城墙都被炸出了缺口，紧紧闭合的铁门也快支撑不住了。城外已经是满地的尸体，阿什部落却好像还有源源不断的人从远方赶来。“他们不会是全军出动了吧？”

杨慎说。“应该是除了老人小孩都来了。”

林储雄说。“报！城门要被攻破了！”

楼梯下方有士兵跑上来报告。“让元震做好准备，城门一破，立刻带兵杀出去！”

林储雄喊道。“是！”

话音刚落，城墙下呼声震天，铁门倒塌在即。双方都已停止了炮火攻击，或者说，都已经没有炮弹了。阿什士兵抱着巨大滚木撞击城门，城门两侧已经脱落，内部巨大的门栓也被撞变了形。元震不断命人后退，以免被城门砸到。眼下攻势已经无可挽回，他们只等城门倒塌的那一刻冲锋出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一万精兵，抵挡阿什六千士兵，足矣！没有一个北庭军认为己方会败，直到高塔上有人瞭望到远处突然出现的另一支军队。他们举着和阿什部落同样的旗帜，盔甲看上去却比阿什部落更新更亮，也更坚实。这一队浩浩荡荡从南方而来，似是要与阿什部落汇合。就连阿什部落的红缨首领看到那一幕都有些惊讶。哨兵立刻报告给林储雄，从观测到的估计，这一对兵马有两万人。林储雄不可置信，手上的刀顿了一下，险些被爬上城墙的敌人砍中胳膊。杨慎及时将那人刺穿甩下城墙，踏着墙头翻身落到上一层，亲眼见到了那只乌泱泱的军队。他们从何处来，他们是什么人，都还是个迷。他们身上没有能代表身份的特质，唯独相貌上能看出与阿什部落有些差别。阿什部落常年生活在干燥寒冷的北方，身材都是高大健壮的，皮肤偏白，却蓄着满下巴的胡子，眉毛粗重。而刚刚赶来的这些人，皮肤略黑，相貌上也更加文弱一些。这帮人，支持阿什部落有什么好处吗？还是想趁机攻破昌黎国的最北防线？“林将军！这么下去我们会撑不住的！”

杨慎听到下面有士兵喊道。元震带的兵已经杀出去了，说明城门已破。这个时候已经不能只是守了，一万精兵城上城下，不可能是两万兵马的对手。“林将军，请求支援吧！”

士兵急切说道。“现在就算快马加鞭回王城请求支援，起码也要五天，已经来不及了！”

林储雄露出担忧的神色，眼下他只有想办法以少胜多，或者将时间拖到最久，等待虎符的送到。“林将军！要发动剩下的四万兵马，只能是虎符对吧？”

杨慎跳下来问。“对！”

“我有！”

杨慎从怀里最深处掏出锦盒，这个锦盒她一直待在身上，生怕丢了，睡觉都不曾拿出去。“你怎么会有？”

林储雄惊讶得看着那半块通体漆黑的虎符，虽不知道是不是刚好吻合的，却是此时唯一的希望。“林将军，你们挺住，我去领兵！马开戈！给我保护好林将军不许有误！”

杨慎给了大家一个坚定的眼神，没有多言，转身便下了城墙。“是！”

马开戈对着杨慎的背影高声回应。翻身上马，急奔远去。林储雄站在城墙之上，长刀指天，喊声震地。“三军将士听令！在援兵赶到之前，死守城门不许敌军踏入一步！”

“得令！”

元震的吼声如兽王咆哮，双手挥舞两个脑袋大的铁锤，一锤便是一摊肉泥。血与肉飞溅到他身上，宛若修罗降世，在人世间杀伐屠戮。阿什部落的援军已兵临城下。马开戈为林储雄挡下一箭，伤中右肩，拔下来继续拼杀。石头顺着梯子滚落，一砸一排。火箭漫天，韩当站在弓箭手之中，瞄准了阿什部落的首领。黎士滇在营账中坐立难安，身边空无一人。马背上的杨慎几乎睁不开眼，握着缰绳的手臂抵住口鼻，鞭子抽在马屁股上，让它再快点，再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