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里不少人都和杨慎一样,听到声音出来看戏。楼下那位青衫公子一看就是个读书人,长得文弱,说话却十分有气势。杨慎观察了一会儿,他的行为也算不上是胡闹,只是一直在要求老鸨把他相好姑娘的去处告诉他。可这姑娘被人买走带到了哪去,老鸨又怎么知道。“我说苏公子啊,你天天来这里闹有什么用啊,你就是把我这楼搅黄了,人走了就是走了,也找不回来了啊。”
“就是就是,我们这还有这么多姐妹呢,你怎么就非盯上她一个了呀。”
“苏公子呀,你看我怎么样啊~”姑娘们围着苏公子调戏,可苏公子就是不为所动,脸色坚毅。他就坐在椅子上,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老鸨,带着怨念,带着愤怒,等等杂糅的情绪。他抓着老鸨的袖子不放,别人说话他都像听不到一样。“哎。”
老鸨叹息一声。“苏公子,再这么耗下去,人家官府都说了,肯定不会轻饶。就为了一个女人,你至于把自己给搭进去吗?”
“你说的这些,苏某都不在乎。”
“你呀,是个痴情种,就是痴错了地方!”
老鸨甩开苏公子的手,苏公子紧紧抓着,都要撤坏了。“来人!把这个闹事的给我撵出去!”
老鸨忍无可忍,叫来了楼里的打手。几个穿着粗布短衣的男人立刻走出来,左右各一个驾上苏公子,把他扔了出去。苏公子被拖着没有一点反手之力,只能嘴上不饶人地说着一些文绉绉的骂人话。人被拖出去了,看热闹的也都渐渐回了各自的房间。杨慎和翠芯也回去了,翠芯继续给他弹琴,一边问杨慎:“公子,你觉得,真的又像苏公子这么痴情的男人吗?”
“你都说像苏公子了,那这苏公子不就是一个?”
杨慎闭着眼睛说道。“可我不敢相信呀,这事要真是发生在我身上,我可能都要害怕得躲起来。”
翠芯说。“为啥啊?”
“多吓人啊,整天都过来缠人,好像这里不太好似的。”
翠芯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嘿。”
杨慎笑了一下。她忽然想起了九王爷,毫无预兆的。自己还在家的时候,九王爷偷偷来家里找过二姐几次,不会也是这种“脑子有问题”的人吧。“我得问问他去。”
杨慎突然一个激灵站起来就往外走。“公子?公子这就要走了吗?”
翠芯起身跟到门口问。“嗯,突然想起来有点事,我先走了。”
杨慎道。“那您先把茶水钱结了呀。”
翠芯道。杨慎:“……”听老鸨说苏公子被官府的人带走了,杨慎便跟着去了南阳知府。递上腰牌,府尹立刻带他去见了那位苏公子。“少将军来的还真是时候,再玩一会儿,这人就要……”“咋地?你们终于要杀人灭口了?”
杨慎问。“不是不是,就放了,放了。”
府尹道。“我听说都好几回了,没啥处置手段吗?”
杨慎问。“没办法啊。这个叫苏步启的人,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只是在人家店里赖着不走。我们除了教育一下,实在没别的办法。”
府尹道。“他在哪?”
杨慎问。“在牢里呢,主簿正在给他讲律法。”
府尹道。杨慎支开了其他人,想单独和这个人聊聊。她自己也进了牢中,看着苏步启一脸不解的样子,解释道:“我叫杨慎,过来跟你唠唠嗑。”
“我和你没什么好唠的。”
苏步启摆出一副冰山的样子拒绝了杨慎。“别啊老弟,咱俩唠唠。你饿不饿,我叫人给你下碗面啊?你就跟我说说你跟那姑娘咋回事,你咋就非她不可呢?”
说着杨慎招呼狱卒过来,让人去下完面条。“不必了,我不吃。”
苏步启说。“那你吃啥?烧饼?酱肉也行,我都能给你整来。”
杨慎道。苏步启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小声说:“包子。”
“快整点包子来!再拿盘瓜子!”
苏步启一顿狼吞虎咽,好像多少天没吃过饱饭了似的。杨慎看着都心疼包子:“慢点慢点,没人跟你抢啊,别噎着了,来喝口水。”
“唔。”
苏步启接过茶杯一口喝干。“瞅给这孩子饿的。”
杨慎啧舌。“我……”苏步启用水将差点噎住自己的包子咽下,不禁抱怨了一句皮真厚。“我都两天没吃饭了。”
“干啥,断食养生啊?”
杨慎看他也不胖。苏步启摇摇头:“没钱。”
“那咋穷成这样呢?”
杨慎问。“为了找到秋竹,钱都花光了。”
苏步启说。“那你可真痴情。我就不明白了,你为啥非要找到她不可啊?就这么喜欢吗?”
杨慎问。“我们,我们说好了,我筹钱赎她出来,她也答应我了,不可能跟别人走。”
苏步启说。“那你可挺傻。”
杨慎道。“嗯?”
“不是我是说,你可挺……挺专一的意思!但是你就这么相信她肯定会给你走吗?不是骗你的?”
杨慎问。“她是我妹妹。”
苏步启说。杨慎看他的眼神中交杂着异样。“我是说真的,亲妹妹。”
苏步启特地强调,“我家穷,妹妹小时候就被卖到那了。家里也欠了很多债,我爹靠卖掉秋竹的钱还了一些,剩下的实在换不上,就跳河自杀。我娘一下子急火攻心,也跟人跑了。剩下我一个,一边被他们抓去做苦力,一边偷偷读书。“但是我做苦力没什么钱,家里的债务基本都是秋竹还的。她还赚钱供我读书,去年总算考出了点成绩,顺便帮人代写书信什么的,有了些自己的收入。“于是我就和妹妹说好,要攒钱给她赎身。她也愿意,毕竟那种地方,没有谁是真正愿意呆在那的。“所以当我前段时间去找秋竹,老鸨却和我说她已经跟别人走了的时候,我是绝对不信的!妹妹一直在等我,她怎么可能一句话都没留下就跟别人走了呢!你说是不是!”
说到激动处,苏步启紧紧抓着杨慎的胳膊,把杨慎的手都抓红了。“是是是……”杨慎这么一听,确实有些不对劲了。“那你没跟老鸨和官府的人说这件事吗?”
“说了,可是他们都觉得,秋竹一定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或者想去过安定富裕的生活了,所以才会一声不吭的离开的。没有愿意帮我寻找她的去向,我花光了所有钱,也找不到她的一点行踪……”苏步启的声音逐渐虚弱下去,抓着样的那双手也不那么用力了。他的头逐渐埋在双腿之上,能听见一点抽泣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