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的五月总是阴雨绵绵。我站在廊间,等着我最最忠心的小跟班春者,回来禀告给我他打听到关于谢小姐的那些个破事。本想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欣赏一下园子的美景,却看着回廊尽处的紫藤花架一不小心出了神。七百年前,我和扶澜相遇时,也是这样一个雨天。他撑着一把六十四骨节油纸伞,幽然出现在青楼下,伞面微倾,露出莹白如玉的脸。我们的命运自此联系起来,倘若后来夜渊未从中作梗,我和扶澜的缘分能开花结果也未可知。想到这里,我不免有些伤感,伤至深处,终归落了泪。恰好这时春者打听完消息回来,喊了我一声“公子”,我忙擦干眼泪,打算回头听他把谢妃欢七大姑八大姨陈芝麻烂谷子的缺德事详细给我说说,结果一转身就看到了我娘那张皱巴成倭瓜的脸。“儿啊,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跟为娘说说,”她重重叹了口气,“儿面一滴泪,娘心千滴血啊。”
当人儿子,尤其是像我这么丧尽天良的混账儿子,真不是一件容易事。我一看我娘挤成鞋拔子的五官,就知道大事不好,赶紧走过去搀着她,“真没有,娘,你误会了,刚才是雨水溅到我脸上了。”
我娘半信半疑,踌躇片刻,问道:“你说实话,是不是因为那个谢小姐?”
我……我该说是,还是该说不是呢……见我犹豫不决,我娘更加确定了她的揣测:“你是不是也打听到她明日要成婚,所以才这般伤心?是的话就承认,跟娘说,不丢人。”
我彻底无奈,打算点头认栽。这时春者很不合时宜地插了句话:“公子这么厉害!小的还没禀报呢,您就都已经猜到了!”
要不是怕造孽,气得我真想一巴掌给他抽到冥界报道去!当初给他起这名字,就因为他太蠢,除了体型不像猪,哪里都是猪的影子,尤其是他的猪脑子。所以我不怀好意地给他改了名,春者,取“蠢猪”二字各一半,还给他胡诹了一句诗:春来晚归客,白衣青裳者。啥都半吊子的他觉得这诗一定是在夸他,感动得热泪盈眶,拿着我给他取的名字到处炫耀,被人平白嘲笑好多天还傻不拉叽地偷着乐。现如今他的表现,还真是半点儿没给他的名字丢脸。果不其然,听春者这么一说,我娘老脸瞬间耷拉下来。这回可真是有口难辩了,难道我要告诉我这入土半截的老娘,其实你的儿子在想一个男人?那她不得直接嗝屁了。空气安静了片刻,我娘沉重地叹了口气,十分为难地开了口:“为娘知道你看似风流,其实骨子里和你死去的爹一样痴情……也难为你如此费心,竟派出这么多人去打听谢小姐的事,若不让你们结成连理,倒显得为娘不懂事。”
我听的瞠目结舌,我这亲娘的脑回路真是清奇的很!她继续沉浸在自我推测里不可自拔:“所幸为娘也差人打听了她未婚夫家中的情况,他已经有了好几房姬妾,和这谢小姐成亲八成是父母相逼。让谢小姐跟了你也比跟了那浪荡子好,你明日尽管带着人去抢婚,有什么后果为娘一力承担!”
……嗯??我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感情抢婚这件事竟是我这不按常理出牌的娘给我出的主意?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虎父无犬子”,我的命格这么混蛋,她这当娘的实在功不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