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松开我，理了理我耳边的碎发，在我额头轻轻一吻，便打开门，随枫眠前去敬酒。云陌走后，我便坐在床沿上。床上的被褥皆换成了绣着海棠的藕色，摸起来甚是柔软光滑。我又仔仔细细看着屋内每一处细小的角落，却发现每一处都被他精细地布置过，比如为了不显得窗格单调，他特地将窗格换成了海棠的图案，素白窗纸的背景下，光线投来，拓在地上又是一种虚幻的美。看来他真的是下了功夫。我也不知自己看了多久，只知窗外原本明媚的日光变作了幽凉的月光，屋内的红烛摇曳了帘幔的光影，喧闹鼎沸的人声渐弱，他还是没有回来……又过了一会儿，外面突然吵闹起来，此起彼伏的喊声不绝于耳，似乎是出了什么事。接着，我听到了期盼已久的敲门声。“云陌……”似是拨开乌云又见月明，我唤着他的名字，欢喜地跑过去开门。“公主……哦呸！夫人，是我。”

是小七的声音，“星君怕夫人饿了肚子，特意命我送来糕点，是夫人最爱吃的芙蓉糕。”

心里突然有些憋闷，原本轻快的步伐好似捆了千斤重担，一步步艰难地走到门前，背贴在门上，咬着嘴唇问他：“宾客都散了，他怎么还不回来？”

“府上突然出了点事，星君要去应酬一下，一会就回来了，夫人再等一会就好了~不如先开门，让我把糕点拿进去。”

我低着头，心里像是跟自己赌气一般，执意不肯开门，忍着喉咙的窒息感，追问：“出了什么事？”

隔了好一会儿，小七才道：“月兰仙子自尽，星君赶过去救她……夫人，有些事星君也是迫不得已，别人看不出来，我服侍星君这么多年自是明白，星君待人一向淡漠，唯独对夫人不同，他心里只有夫人一人，这夫人也是知道的。”

这话说得我是又感动又膈应，心里只有我一个人，所以在大婚的晚上去见另一个女子？“我知道了。你把东西放在门口，我自己拿进去便好。”

小七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那好，我就放这了，夫人饿了就先吃点。”

小七走了，我却没有开门，像是着了魔一样坐回床边，一动不动地盯着烛光掩映下投落暗影的地面，持续地盯着。就像一开始那样，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只是在等着他回来。等着我的夫君，回来。惨白的月光凄凄冷冷地洒下，夜色更加幽凉。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吵闹声渐渐平息，幽深的夜色也渐渐褪去，天边隐隐泛起涩涩的亮光。门外脚步声沉重地响起，接着是木质托盘碰撞地面的声音，然后他推门而入。他把托盘放在桌案上，拿着糕点朝我走过来，步伐看起来有些疲倦：“你定是饿坏了，这是你最爱的芙蓉糕，来。”

他的话总是很温柔，像是夹着兰香的微风，不经意就皱碧了心海。我抬起头，鼻头很酸，眼睛也涩涩得发痛，便转着眼珠不让泪水落下：“她呢？她怎么样了？”

他的脚步突然顿住，恰停在我面前一步之距，怔怔地看着我：“阿雪……”“我问你呢！”

我看着他，一滴泪随着话落而溢出眼眶，“她不是自尽了么，现在呢，怎么样了？”

他原本疲惫的脸色更加苍白，拿着糕点的手顿在半空，不知所措地看着我。我低下头苦笑起来，笑得整个身子都在发颤，笑得满面皆是泪水：“看来，是活过来了，对么？”

他没有说话，只是蹲下来不断地替我擦掉眼泪，绝美的面容渐渐向我靠近，双唇吻在我面上，吻在泪水流过的痕迹上，然后慢慢挪到眉眼处，细柔地亲吻。“够了！”

我推开他，“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阿雪……”他似乎是真的慌了，声音也颤抖起来，“是我错，你打我骂我我都肯受，不要不理我，好不好……”听着他的话，我却是笑起来，像是紧紧攥着一枝带刺的花，美艳而痛苦：“我知道，她身份特殊，她不能死。可今日是我们大喜之日，你让我等你回来，最后却丢下我……”“你难道不觉得可笑么，一个口口声声说爱我的人，却在每次选择的关口不由自主地选择另一个女人……”“云陌，我原以为你和那些仙人不一样，现在我觉得我错了，其实你们都是一样的，一样没有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