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君看着我微叹了口气,大约是觉得云陌也在这,不好多说什么,只得招呼道:“进去吧。”
云陌搂着我进了门,父君礼貌性地问了问他我有没有给他带来麻烦之类的话,接着便开始用午膳。午膳吃的很安静,这种安静让我很不安。我是因为方才流烨的事心下正难过着;云陌大约是因为我难过,心里也不好受;父君的安静我就无从知晓了。短短几日,他好像有点变了,一向钟爱的两撮胡须似乎也未打理,比之前长了许多。虽然他表面依旧平静,眼底偶尔闪过的忧心却没能逃过我的眼睛。我一面向父亲碗里夹菜,一面故作无意地问道:“和妖界的战事吃紧么?”
父君瞪了瞪眼睛:“是有点紧,不过有流烨看着,倒也没什么大碍。”
我点了点头:“你也不要太劳累了,身体要紧。”
本来我还想说,我不在你身边,你得照顾好自己。可一想这么说,父君心里定会更难受,虽然他面上不曾表露,但不代表心里不这么想。一直沉默的云陌也随我道:“阿雪说得对,岳父大人要多加注意自己的身体。我会经常带阿雪来看您,您无需忧心。”
父君轻轻“嗯”了一声,吃掉了我给他夹的菜,笑道:“你们有空管我,不如自己加把劲啊~”我有点蒙,看了云陌一眼,他脸色有些奇怪,我更加懵了:“父君,你想说什么?”
父君“啧”地一声看我,一幅“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开窍”的神情,我被父君看得有些心虚,悄悄踢了云陌一下。云陌扭过头来,我用眼神问他,父君到底什么意思。他面色十分为难,似乎难以启齿。我没了耐心,又踢了他一脚,可惜用过了力道,桌子也随之震动了一下。父君顷刻了然,砸吧着嘴连连感慨:“我这女儿什么都好,就是脑子不太好使。”
我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明明是你们两个人话说一半急死人,倒反过来怪我听不懂了?云陌看着我的表情笑着摇起了头,向着父君回道:“岳父大人放心,我一定尽力,不过毕竟是生子大事,首先要顾及到阿雪的身子……”还没等他说完我便夹起一筷子菜堵住了他的嘴:“食不言,寝不语,好好吃你的饭!”
然后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往嘴里扒着菜,天知道我有多丢脸,父君也真是,这种话哪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我,我再怎么着,也是个女人不是……我应该算是个女人吧?我低下头以后,父君便老老实实吃起饭来,没再问什么奇葩的问题,我这颗心终于又落了回去。待酒足饭饱,父君便让碧儿端上了魔界特有的彩茶,有七种花茶碾磨而成。之前云陌来了多次我都没有机会为他沏一杯,此次父君也算弥补了我的遗憾。我们喝茶说笑一直到日暮西山,父君下了逐客令:“好了,你们回去吧,为父可没给你们留房~”不愧是我的父君,再次刷新了我对“亲生”二字的认知。云陌则毕恭毕敬地行礼辞别,怕我不舍,还宽慰我道:“日后有的是机会来,莫要难过了。”
“谁难过了!”
我白了他一眼,看着虽然在看着我们恩爱、却一点反应也没有的父君吐了吐舌头,“走了!”
我是真的没有难过,父君一向如此不正经,我就算想难过也会被他一句话给重新憋回肚子里去。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许是被与母后离别时的痛苦深深刺激到,所以父君一向不喜欢伤感的离别。哪怕是我出嫁当日,一般的父母都要一把鼻涕一把泪,夫君却笑得皱纹都拧到一块去了。我现在越来越肯定,我这么不男不女,必定是父君惯出来的。唉,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在仙界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一眨眼便过了大半年,非烟阁的墙上几乎挂满了画,其中几张,是我的大作。不用想也知道,我这么粗枝大叶的人怎么可能对作画感兴趣,但是云陌总是在我看他题诗作画时把我拉到他怀里,拿着我的手在纸上画上几笔。他贴的我太近,耳边不时有暖流拂过,我哪还有心思作画,可云陌却认认真真地教着我这个徒弟。待他指点完,便挪到一边,笑着对我道:“你试试,不要怕。”
我这时才有了意识,手里握着笔却不知该落在哪里,我略怂地看了一眼云陌,但见他如此炽热期待的目光,实在不愿拂了他的意,便一闭眼、一咬牙,在纸上随便涂了几笔,结果我自己看着都膈应。树不是树,花不像花。“什么玩意儿……扔了扔了!”
“别!”
云陌从我手中抢过画,仔仔细细地端详了半天,铺在桌上添了几笔。我凑过去一看,不禁感慨我这样的人果然没有作画天分,云陌只不过补了几枝树杈、几朵鲜花,竟让这幅惨不忍睹的画“起死回生”了。“你看,”云陌极其认真地给我分析,“你的画不过少了几笔,添上便是一幅佳作。”
我哭笑不得:“你说好就好吧!”
“我就是觉得好。”
他拿着画向墙边走去,贴在了墙上最显眼的一角,很固执地补充一句,“只要是关于你,我都觉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