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发现她和我在同一所高中。这个女生，一直都躲在唐念笑的阴影下。“奇鸟姐。”

金衣停在我的座位前，毕恭毕敬的叫了一声。而我则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低声道：“你现在不带眼镜了啊。”

“……发型也变了喔。”

她苦笑道。的确，她已经在A中时截然不同了。也许我们曾经在这所高中里无数次擦肩而过，但是现在的我们和过去都相差太多了，曾经的现充现在变成了完蛋少女，曾经的被校园欺凌者变成了现在的现充，我们就算直视对方的脸也无法和记忆中的重合，眼睛都是会欺骗人的东西，发型、眼镜等细节轻易就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气质和印象，我们总是主观的去臆测：“她绝对不会这样子打扮的”“她凭什么穿这样的衣服”，但是却总是忽略了，在我们无法看到的地方，对方的时间也在静静流淌。而金衣这个名字，是黄莺的意思。明明是特别的名字，少女却并不是能领略其境意的人。就算是现在，我依旧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过去的光芒，那是一直栓在少女脚踝上隐形的细线，牵扯着她的一举一动，将她和别人不同的每一处通通打压下去，即便是现在，她也不愿意抛头露面，也无法露出纯粹的笑容。也因此，在看见她那毫无感情的笑容时，我才会有穿越时光的错觉。在A中的第一次见面，她也是这样，微微昂起头，露出没有任何感情、干巴巴的笑容，倔强的说道：“我没关系。”

而我伸出的手僵在了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扶着一旁的桌子、自己一个人坚强的从地上站起。耳边开始响起叽叽喳喳的声音，然而大多数都不是什么友善的话语：“有没有搞错？她刚才是推开奇鸟的手了吗？”

“人家好心扶她起来，她这算是什么啊？“只是个丑女，这么这么拽啊。”

“看着就不爽。”

这些声音让当时的我皱起了眉，其实从我刚刚的角度看得清楚，面前的这个女生绝对不是自己不小心摔倒的，而是刚刚从我们身边经过的几个女生故意用手肘顶了顶她的肚子，才导致她一下子摔倒在地的。那个时候的金衣打扮土气，带着厚重的宽边眼镜，性格也很软弱，不合群，不擅长说话，甚至和男生说话的时候还会结巴，比平凡女还要再低一个档次，因为一直被同班同学所欺负，成绩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就连老师也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时的我刚刚当上学生会长，虽然一直对班级里的欺凌事件睁一只眼闭只眼……不，其实我根本就打算睁一只眼闭只眼到底的，每个班不都会有那样的人吗，或者是因为肥胖，或者是结巴，或者像金衣这样只是单纯的不擅长与人交往，总之是各种各样的生理缺陷导致他不被同班同学所接受，成为了大家发泄和嘲笑的物品，青少年啊，可是世界上最残忍的生物，因为隐隐有了感性的萌芽，所以更擅长宣泄自己的恶意，更清楚怎样才能令人难过，不同于成年人只会用拳头说话，他们更习惯于扎堆去欺辱一个人，以此巩固同学之间扭曲的友谊，用类似共享一个秘密的刺激快感来使自己的青春时光更加多姿多彩。我一切都看在眼里，金衣的书包总是在她上个厕所的时间就装满了垃圾，有几次被她撞见的时候，甚至有同学会大笑着说：“不好意思啊金衣，我不小心扔垃圾扔到你书包里啦！”

，而金衣往往选择忍气吞声，将书包拉链拉上后用微弱的声音说道：“没关系。”

这句没关系让欺凌事件更加变本加厉，坐在教室最后方、连我也不愿意去打交道的不良少年们会在上课时玩一个游戏——大家各自拿着一盒粉笔，来比赛谁扔中金衣的次数最多，因此上课期间总是能听见后方传来各种嬉笑声，甚至还会放肆的小声喊道：“你给我别动啊！丑女！”

金衣被砸得身形不稳，而老师根本不想管。虽然我在心里也忍不住抱怨老师的不作为，但是实际上，我也根本不愿意掺和在这种事情里，甚至在和男生打交道时，我也会跟着说几句金衣的坏话，跟着一起哄笑，来拉近和大家的距离，让他们觉得“成绩优秀的张奇鸟”其实和普通学生没什么不同。但是在成为学生会长后我却有些紧张起来，毕竟这也是我自己的班级，金衣一直这样忍气吞声、同学们也变本加厉，事情要是闹大了，从简单的欺凌升级到胁迫时就麻烦了，比起一起欺负她，我还有更重要的“好学生”形象要去树立。因此那一次，金衣被人推到在我面前时，我不假思索的伸出了手。握住我的手吧，我在心里暗想，跟我稍微亲近一点的话你的立场也会好过一点，对我的风评也同样会有好处，双赢的事情，你应该明白吧。一直算计着各式各样的事情，甚至已经将感情从中剔除，我在A中时玩的就是这样的现充游戏，现在想起来时仍会觉得十分无语，会觉得那样的青春比较充实，现充们都是笨蛋吧。但是当时容不得我想那么多，我甚至根本无法预料，面对这样的局面，金衣居然还会露出那样毫无感情的冷淡笑容，将我的手推开。也是从那时我才意识到，也许金衣并不是不善与人交际……而是，情感缺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