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李昼锦，我咂了咂舌，将头扭回来。被背叛时心脏的刺痛还没有忘掉，不，我这辈子都不会忘掉了。可是他却若无其事的站在了我的身边，距离近的肩膀都挨在一起，我不爽的想要离开，却看见他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了，低声问道：“你也是……去看老师的吗？”

我站在原地，无法动弹，也只好低低的应了一声。“时间过得真快啊。”

十几岁的少年，难得感慨这样深沉的话题，李昼锦话一出口，好像自己都觉得好笑般，又是久久没有下半句。这样的氛围令我不舒服，斟酌半晌，我接过话：“第一次见你还是在道馆，转眼已经是第四年了。”

他侧过头，对我露出一个笑容：“我们还要这样纠缠三年哦，说不定大学也在一起，会纠缠很久很久。”

“不，我们是绝不可能考到一个大学的，请你死心吧。”

“欸，很冷漠啊，我以为你会顾忌旧情呢。”

“和你这混蛋能有什么旧情……只是孽缘吧。”

“奇鸟啊啊啊！”

和这家伙有一搭没一搭的插科打诨，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是了，李昼锦在我离开后，也继续在道馆里学习，现如今已经是跆拳道蓝红级别的了。他心里一定和我一样难受。那一瞬间，我甚至有些感动，还好有李昼锦在，我不至于一个人去参加老师的葬礼。……但是就算这么说，真的站在道馆前，我还是忍不住一阵腿软。阔别了四年的道馆。陪伴我整个童年的道馆。老师已经不在了的道馆。“走吧。”

李昼锦轻轻推了推我的背。说是葬礼，但并不是正式的，更像是哀悼会一般。老师去世的时候在老家，遗体昨天就已经火化，正式葬礼也在老家举行，道馆这边，只是邀请了以前他的一些学生、和附近熟悉的街坊，理智的表达自己的悲痛。理智这个词，到底是从何而来呢？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挂在大厅正中央的、放大的黑白遗照。木凳子整齐的摆满了大厅，两侧铺了白洁棉布的桌子上摆着水杯，周围都是低声交谈的人们，这些人我一个人都不认识，这大厅也不是我熟悉的样子。我们聚集在这里、共同的理由。是老师，是已经离世的老师。光是这么一想，眼睛就已经开始发胀了。以前啊，我也曾经被严厉的老师训斥到哭出来，小小的个子，在木质地板上做着拉伸运动，眼泪急冲冲要往外冒，但是我却不敢流，只是倔强的扬起头，想将它逼回去。结果老师直接伸手将我的身体向下摁、使动作幅度更大，还未长成的筋骨一阵刺痛，我不禁哇的哭出来。老师没有手软，只是用沙哑的声音在我耳边喊：“哭了吗？哭了就对了！小孩子想哭就是要哭出来！哭出来才会有进步！”

现在呢？老师，现在呢？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所以我已经不可以哭了吗？李昼锦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能感受到他也一阵颤抖。你要觉得幸运啊，我咬牙想着，比起已经离开老师许久的我，你不是还一直在老师那里吗，我可是连他的脸都快想不起来了啊。老师……“啊！奇鸟，是奇鸟吗？”

这时，忽然有人抓住我的手，一阵喟叹：“都长这么大了啊，王老爷子要是能看到就好了呢。”

说着，眼睛里已经有泪光闪动。李昼锦在一旁恭敬的唤道：“苏老师。”

面前的女人年近五十，一头精炼短发已经微白，脸色憔悴，但看见我们时仍旧十分欣喜。道馆里的另一位老师，也是道馆的管理者，姓苏。终于见到一张熟面孔，我的眼泪转了又转，到底还是掉出来一颗，呜咽着说道：“是我，苏老师，好久没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