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相信是值得的。足足过去了一个小时，最后王帆痛苦的捂住了胸口，显然已经无法再坚持下去了，李昼锦当然不会给他喘息的机会，一拳正中门面，王帆仰面朝天倒下去，巨大的一声砰，周围一片哗然。他挣扎着想要再爬起来，但是显然不行，他的脸色苍白，额头都是滚动的汗珠，喘气就像漏风的手风琴一样，一看就是犯了病的样子。李昼锦也气喘吁吁的，整个人都垮下来，死死盯着倒下的王帆，肩膀来回耸动着。“啪！”
王帆的手砸在地板上，手面上爆起青筋，他用尽全力想要再次站起来。“我才……”他吃力的昂起头，沙哑着怒吼：“不会输……”那模样过于拼命，台下全都禁了声，说不出话来。王母早就绷不住了，自己患病的儿子在面前被打倒，已经千疮百孔了，还坚持着想要站起来，追求着不应由他追求的东西，她的眼泪流得夸张，忍不住扑上去，抓着擂台台沿哭喊着：“不要起来了！认输吧！”
“我才不会！”
王帆嘶吼着，他的嗓子状况已经咬字不清了，更像是毫无意义的咆哮。“王帆……”王母摇摇晃晃的，像是猛然间失去了支撑，抓着台沿的手无力松开，整个人眼看着就要往下掉……苏老师及时冲过去将她扶住，而我径直向台上走去。顶着所有人的目光，我拖着同样伤痕累累的身躯，走上了台。“……辛苦了。”
这句话是对着李昼锦说的，那个人毕竟是王帆，李昼锦面对他还是非常吃力的，现在也已经大汗淋漓，相当疲惫了。校草大人看着我，露出一个牵强的微笑，摆了摆手。“张，张奇鸟！”
王帆愤怒的瞪着我，目光已经有些涣散，却被恨意强撑着，依旧犟得不行。我蹲下了，和他对视，然后说道：“你输了，奖杯我是不会给你的。”
“你们这样，你们耍诈！”
王帆扯着嗓子嘶吼道。“我不会给你奖杯，但我会给你这个。”
——我站了起来，将揣在怀里许久的东西，放在了他的胸膛上。暴怒的王帆伸手摸到了胸膛上的东西，整个人怔住，半晌才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你是看不起我吗……”那是我们那时争夺过的，斯蒂芬金的《关于写作这件小事》。所有人都看着，那个总是一脸淡漠表情、眼神遥远的王帆王学长，一只手紧紧抓着怀中的书，一只手盖在脸上，恸哭起来。那一刻他一定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那个爷爷给他的无数个背影里，看见虚弱的他强撑着要学跆拳道时露出的失望眼神里，幼小的他童年就被什么东西压着，觉得恨极了，觉得想要去争夺什么。他讨厌我，从一而终。……但是他也讨厌总是不得要领的自己。苏老师和王母从我身边走过，两个人围着王帆，他一面流泪一面咳嗽，身体都在微微颤抖，十分痛苦的样子。王母已经彻底慌了神，抓着王帆就只知道掉眼泪，还是苏老师镇定，厉声问道：“王妈妈！冷静点，你有带哮喘药吗？”
“有！我有……”王母用手背抹了两下眼泪，哆哆嗦嗦的在挎包里翻来翻去，明明连我都听到了药片在瓶子里碰撞的声音，王母却半天都翻不到，她崩溃的大吼一声，接着干脆把整个包倒过来，任凭里面的东西乒乒乓乓的掉了一地。她抓住地上的那瓶药，把药片往王帆嘴里塞……我扭头走了。脚步声重了——李昼锦也跟在我身后，我们两个静静的离开了擂台，道馆的工作人员带我们去包扎。我和李昼锦坐在休息室里，四目相对——都忍不住叹息，李昼锦的手臂和腿上都是青紫淤痕，涂了红药水后开起来更加吓人，当然我知道我在他眼里应该是一样骇人，毕竟我还被王帆打了脸啊……“……脚没事吧？”
还是他先开口，皱着眉看我包得严严实实的脚踝。“横竖还能跳呢，”我说道：“不是大伤，你也还好吧？没动到你的伤腿吧？”
李昼锦表情忽然变了，眼睛耷拉下来，扁着嘴说道：“动了，王学长知道我的腿受过伤，十招有九招冲着我腿来，我还在想，一和张奇鸟扯上关系我这条腿就惨了……”“我去王帆这么阴？！你可是他学弟啊！”
我大为紧张：“我们现在去检查一下……”“啊，但是十招里我能躲过九招，所以OK啦。”
“……我他妈现在就踢断你的腿。”
“王帆没事吧？”
李昼锦问道。“谁知道呢，”我心不在焉的说道，“大人们都在。”
“我们只是高中生啊……”“我在想，”我盯着自己的脚，喃喃自语“爷爷许多事情都做得好，怎么在这件事上犯了错。”
“什么？”
“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告诉过王帆自己的真实想法？”
我看向李昼锦，终于忍不住问出来了：“让孩子在一个长期被忽视的环境下成长，他不疼爱王帆吗？”
“怎么会不疼爱，就算在你走后，爷爷也经常在道馆夸王帆，炫耀他的奖状，只是这些从来没有和当事人说过。”
“到底是为什么？”
我感到一丝烦躁，忍不住嘟哝：“什么是最重要的都搞不清，他老糊涂了吗？”
“我倒不觉得他老糊涂了。”
李昼锦靠在椅子上，双臂抻直了向后伸了个懒腰，只可惜这个动作拉扯到了伤口，他痛的呲牙裂嘴。我等他后半句话。他看着我，脸上仍带着爽朗的微笑，如果忽视他脸上严重的淤青红肿，倒也还是原来的校草，他说道：“人这种东西是很复杂的，即便感情就那两种，喜欢是喜欢，恨是恨，可是说出口就没那么容易了。”
“为什么？”
我盯着他。“大概是因为害羞吧。”
李昼锦把眼睛眯起来，冲我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