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她们已不记得这一幕。“太动听了……”云落带着最后的意识，说出这句话，眼皮缓缓地阖上，一个清晰的男子声音在心间响起，「“身带木槿香的男子，便是你要跟随千年的人。”

“身带木槿香的男子，便是你要跟随千年的人……”」云落不知道此刻自己的身体真的是漂浮在半空中，先是缓缓的当空旋转，最后旋转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化为一个星点，消失在华胥宫中。……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比这夜更黑的，是这座漆黑的荒山，荒山里漆褐色的古树参天，古藤盘缠，却没有一片叶子，没有一棵草，看起来全无生机。而在这样的荒山中，远远地走进来一个身穿红纱，身段婀娜的女子，长发漆黑如瀑，眼似寒潭秋水，她踉踉跄跄地在这丛林里走着，一张精致光洁的脸上，看不出一点惧意。这不是她第一次来了，她很有方向感，像是在找寻什么。绕过古藤，跨过几截朽木，她来到丛林边缘处，面前是一个横向的连绵起伏的黑色山丘。这个山丘有些奇怪，上面都是肥沃的黑土，却寸草不生，就在这荒山林里无边际似的绵延至远方。红衣女子来到山丘前，双手交叉合于胸前，单膝跪下，做出一个古怪的行礼姿势，嘴里朗声道，“卮水前来拜见鼓魔。”

半响，漆黑的山丘中传来一个沉闷的中年男子的声音，像从地底传来，混浊沉重，声音里透着不耐烦，“你怎么又来了？”

“改变主意了？想让凤凰琴控制你心上人的感情？”

男子问道，语气不屑。“不。我想求鼓魔助我，治好华胥的赤食症。”

“哦？”

这下男子发出意外的声音，山丘一阵抖动，丘上的黑土立刻纷纷四散落下，露出里面漆黑光洁的隐隐泛光的内部，那竟是一块一块硕大而精美的黑色鳞片，同鱼身上的没两一样，只是一片鳞便有一个人脸那么大。山丘抖动得越来越多，黑土里的鳞片也越落越多，渐渐露出大概面貌出来，竟是一截黑龙身！那条巨龙身子蜿蜒起伏，似山一样地隐于黑土里，顺着它的龙身往前看，赫然是一张人脸，那张人脸呈国字形，浓眉大眼，高鼻阔唇，与常人的脸无异，而他的双眼金光闪闪的，发着亮光。这便是一万年前，大闹六界、人面黑龙身的鼓魔。“你看我现在是一个废物状态，自保不暇，又怎么能帮到你？”

鼓魔说。他每说一句话，都伴随着沉重的喘息声，似乎被某种强大的力量深深的钳制着，令他呼吸困难。仔细一看，会发现他的龙身底上，隐隐现露的龙爪，深深地陷进了泥地里，似被某种东西拖住了双腿。在部分显露的龙爪四周，有一层薄薄的半透明玉壁，玉壁上印着各种图案，有西岭弇州凤凰轩辕家族的金色凤翎印、有青丘九尾白狐涂山家族的白色九尾印、有南海琉璃岛七巫合阵印……原来是六界中那些代表着各族族徽的印记，蕴含着该家族最大的神力，现在合于一起，附在玉壁上将鼓魔封印于此荒山，已经万年之久。……“我知道你有办法的，八百年前，你不也帮了我吗？”

“那是因为你愿意用精魂助我肉体苏醒，给你借用一次凤凰琴，不过凭你眼下的修为，那琴音反噬的痛苦，肯定是难以承受的。”

鼓魔说道，“早和你说了，不如当时一了百了，用魔琴直接控制他的心，让他一心一意爱你一生不就完了。”

“不，受控制了的就不是他了。我要他心甘情愿爱上我。”

卮水一脸倔犟。“女人就是太腻歪，不知道在想什么。”

鼓魔不以为然，“你是说的好听。但是当华胥与上古神兽炽大战受严重内伤，得赤食症后，你修炼至寒派法力，令他每到月圆之夜不得不以至寒的身体驱火噬，这不也是一种变相的控制么？”

被立地说中了痛处，卮水面色一变，稍加沉默后，低头喃喃说道，“我只想给自己多点争取的机会。”

尔后，她又猛然抬头，眼里波光闪动，“现在我不就在求你治好他的赤食症吗？”

“我不想他有丁点的不甘愿，却因为种种痛苦不得不来接近我。”

这一句话声音极低，像是说给自己听。“……”鼓魔沉默，干脆瞌上双眼，眼里强烈的亮光也随着闭目而宁静。“鼓魔，请你再帮我这一次！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的！我再一次发誓，六界之中二十个各族灵力强大的信物，我会送于你面前，若有违此誓，愿以性命献祭于你。”

“好了，好了。不要说的这么可怜巴巴，像是我欺负一个弱妇子似的，明明是你当初心甘情愿来和我谈条件的。”

鼓魔又不耐烦地打断她，“遇到你，也不知是我幸运还是倒霉，收了那么多年的宝贝都要被你掏空去……”听他这么一讲，卮水眼中倏得一亮，“请鼓魔指点。”

“咳咳，就在你当年来见到我游的那股深潭里，西北方向，水底一块绝壁下，越往下水越寒，就在那极寒的深处，有个玉石盒子，盒里有条南海琉璃鱼娃，那是我一万多年前从南海七巫手里夺回来的宝贝，万年才产一条，性大补，对内伤有奇效，应该可以治好他的赤食症。”

“谢过鼓魔！”

卮水感激地深深跪拜下去，转身欢喜地奔去。“嘿，蠢丫头。人家对你无意，你就不要再自我多情了呗。”

看着她欢天喜地远去的背影，鼓魔在她身后喊，“我说我做出一点牺牲，等我挣脱了这封印，让你做我的魔界皇后好了！”

“前辈别开玩笑了！”

卮水笑着，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