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见被净化的人是怎么样的，在看着那些人甚至于都没有来得及选择就这样消失，一时间魔族的人大气不敢出，小白更是惊恐的看着苏萌萌。他手中还捏着那一个玉环，然而眼前的苏萌萌，却不像是他认识的苏萌萌。那种感觉，就很不对。“你没事，你没事就好。”

小白对着苏萌萌那张温和可亲的脸，说了一句，说完看向站在她身后的李正午。他还是那个他，没有变过，从眼神到整个人的气质都没有变过，唯独是苏萌萌，相貌没有变，就是那种身上的感觉。更加温和了，更加的兼具包容了，也更加的……缥缈了。小白不知道自己想的是不是对的，因而目光是落在李正午那边，想要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可以选择留下来，也可以先走一步，告诉那边的人，我们都没事。”

李正午开口，对着来自魔族的人说道。有意思的是，刚才溃散了的人都是来自光明之界。果然就如同苏萌萌所说的，绝大部分心中并没有光明的人，恰好是身处光明之界的人。小白想要留下，在李正午眼神的暗示之下，不得不跟着魔族的人离开，回去禀告光明之界的人。“你是觉得，大家都有生存的权力，我这样做不对吗？”

眺望着离开了人群，背对着李正午的苏萌萌，动了动唇。他身上一点风吹草动，她都第一时间了若指掌。李正午也没有打算隐瞒她自己心里产生的想法。“利益冲突引发的战争，不可避免，战乱中谁能活下来都看个人的运气…”李正午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观点好一些。他看着溃散的人，本以为自己能坦然接受，哪成想自己竟然会有不知名的触动。就像是他内心有一个柔软脆弱的开关，“啪”的一下就被打开了，他变得敏感多思。就像是害怕苏萌萌做错了，最后造成了不可挽回的结果，他变得优柔寡断。“对你而言他们的性命还真的不值钱，我也不知道这一次结合对你而言从黑暗深渊出来的意义，到底有多大。可能我只是站着说说风凉话吧，只是，我希望你真的，要小心一些。”

言尽于此，再多说无益。李正午注视着她的眼睛，恍惚之间，还是有一种自己在跟以前苏萌萌对话的错觉。她已经变了，变得温和可亲变得能像是能容纳这个世间万物……唯独不再是她。想到这，李正午心里复而有些难过，难过的低下头。这种悲伤，一蔓延，也影响到了苏萌萌。“你留在这吧，我要前行。”

主动的松开了她的手，想到了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还有前方一大半的路在等着她走呢。“我与你不一样，我在黑暗深渊之下，困顿在黑暗中万万年……”“这万万年我都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

“为什么我帮助了他们，他们反而将我囚禁，将我撕裂，将我丢弃在最黑暗的地方……”“又为什么，正义总是得不到伸张，为什么他们能手持着所谓的光明，将真正光明之人驱赶……”她有太多的问题，有太多想不明白的，困扰了她万万年，在她被反反复复的撕裂中。李正午怎么可能明白呢？摸了摸眼角，苏萌萌发现自己的眼角湿润。她希望李正午永远不要感同身受。当她从黑暗深渊内走出一眼看着这片黑漆漆的世界，她就想要再创造一个可以运作的世界。然而她真的走出后，意识到，没必要那么去做，因为她没有精力了。玉环碎裂是因为她将所有的灵气全部抽回，她想要再治疗一下这个有李正午的世界。支撑她此刻那么强大的代价，便是她最后也会随之消散，彻底的消散，与这个世界融为一体。一路默默想着，低着头的苏萌萌背影在李正午的眼中缩小，渐渐变成一个光点。他站在被光明与生机笼罩的世界，却觉得孤单。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他干渴的厉害，转过身背对着苏萌萌，一步步往后走。“苏萌萌没事，李正午也没事。不过苏萌萌变了，实力比以前更强了。”

“黑暗深渊底部的东西呢？”

林长老挑了最重要的问。他不知道为什么小白一回来就是说这，听起来很无关紧要啊？黑暗深渊底下那怪物，以及那些出现又突然消失了尸骨呢？“不见了。”

小白停顿了几秒，神情迟疑。他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也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啊？”

“嗯，消失了，不见了。就是苏萌萌变得，很奇怪，李正午跟在她的身后，我们跟过去的人中两个人消散了。就这样的消散，我问她怎么回事，她说他们心中没有光明……”“没有光明？”

这话，不止让林长老很懵，很多人都不明白。他们本以为的末世之战没有发生，这是好事儿。远处的天边，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都是朝着好的方面发展……可每个人的心里，都在发紧。小白想到那两个人消散的样子，用手大致的描绘了一下：“就是这样，没有人出手，消散了不见了。”

林长老凝重的皱眉，随即朝着周围的人看了一圈，最后定格在一些面部表情凝重的长老脸上。“那是光明审判。”

长老群中，有一道声音徐徐响起：“每一个心中没有怀有光明的人，都会在远处天际变白的时候，与这黑夜一同消散。”

林长老听完了，转头看向小白，发现小白点了点头，对那解释肯定。听起来，的确是光明审判。“可，怎么会是苏萌萌呢？”

接下来又轮到长老想不明白了。“当年发生的时候，不是……”有长老想起了光明之界的史记最开始的篇章。自从光明审判之后，所有没有心存光明之人都……，直到最后，这片大陆正式的进入新的篇章。长老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不明白这个中的缘故。小白摇摇头，已经接受过审判的他，是不会再有关系了。却不知道为什么，他一下子失去了方向似的，变得茫然。那一场所谓的光明洗礼，将一部分人抹去，那剩下的一部分人呢？在那么纯净的世界里做什么？重塑家园？小白带着对自己的惘然，推开周围的长老，想要一个人寻一处地方静一静。肉眼可见，从天的那边，白天弥漫过来。魔族的人心思都很单纯，只知道魔皇没事儿，一个个就昂着头注视着那片白。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纯净的白，白的心里都是明晃晃的亮堂，好似是能对自己的灵魂进行一个审判似的，一切都无处遁形。一身白衣的苏萌萌，终于也出现在大家的视线内。她从未停止行走，面带着笑容，双手放置在腰边，端庄的仪态缓步而来，在她的身后是整片发白的天际以及漫天的山地与清河草地。“哇啊！”

“呼~”魔族的大军开始欢呼，纷纷伸出手，朝着苏萌萌的方向招呼着，就像是在打招呼。眼角的泪水已经干涸，她在这一条路上一去不复返，而与她背道相驰的李正午，偶遇了一片平静的湖水。他蹲在湖边，捧起清凉甘冽的水，大口大口的痛饮。喝完之后，擦了一把脸，就蹲在了湖边，开始发呆。不知道自己的脑袋里装了什么，有高山有清水还有一些说不出的思绪，所有与苏萌萌有关的画面，自动开始放映。最初的相遇到如今的深入彼此的内心，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进入了她的内心深处……摸了摸自己的眉梢，李正午低头看了眼湖水，恍惚像是在湖水中看见了她动人的容颜。她最想要构造的世界，应该只是个普通简单的人，而不是让他们掌握光明的力量。人一旦有私欲，所有的一切就会变得既复杂又简单。李正午坐在湖边，直到自己的身边多了一个人。“她还是她吗？”

“我不知道。”

李正午盯着湖上面荡漾的波纹，决定在这里住下来。指尖一动，他坐在湖边看着树木自己组装出一个小木屋。“后面会怎么样？”

“一部分人会消失。”

李正午左手又是一动，操控着几棵树自动的完成操作，一些简单的栏杆就形成了。栏杆围在小木屋之外，还顺带的留了一个门。小白看着那木屋，毫不迟疑的在他的旁边也给自己搭建了一个屋子。“那我也住下了。”

一下子，风轻云淡，似乎的便都放下了。“簌簌。”

“哗啦啦~”有风从远处刮来，苏萌萌脚步一顿，转过头看了眼两侧已经消失了不少的魔族大军，又看了眼化为灰尘洋洋洒洒的那些大军，像是知道远处的李正午做了什么，露出了甜蜜的笑容。他在湖边搭建了一个小木屋，屋内的程设，是她最喜欢的。想过后，她继续的朝着光明之界内走去。她的目标就是踏上光明之界那个王座，然后将自己的鲜血放尽，死在这片世界的繁花似锦下。一想到那样的画面，她觉得有那么一些遗憾，遗憾的只是不能死在李正午的小木屋内。然而转念一想，这样也好，李正午就不会看见她鲜血流尽，皮肉都会干枯的模样。不会看见，那她就一直是可以美美的。魔族大军的人，不知道光明审判，当苏萌萌开始进入魔族大军后，他们按照往常那般，给她让了一条路。起初还是一小部分人，开始消散，慢慢的随着她深入，不少魔族的人都像是经历了什么，放下了手中的武器，也将自己脸上那些黑漆漆的泥土抹干净……消散了的人，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反响。一想到这是李正午带出来的队伍，苏萌萌唇角上扬，眉目之间有一些为他而高兴。光明之界所有的人都跪了下去，用他们最隆重的礼仪迎接着苏萌萌。纵然他们很多人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光明审判，为什么这个人会是光明之界曾经最有天赋的人。白玉的柱子撑起雄伟恢弘的屋檐，一层层台阶往上延展，无比肃穆。光明之界所有人都跪了下去，跪在这些台阶上，最前面的便是长老。有她相处过的长老，有她不认识的长老，还有许多面孔。然而站在原地的苏萌萌，提着裙子却半天没有动。“林长老。”

一低头，就看见了跪在自己身前的女人。苏萌萌有一些疑惑的。林长老抬起头，看着她：“怎么了？”

他的目光内，有关爱，就像是看待小时候的她一般。“我是不是可以放下这一切，去选择我真正想要的生活？”

她的脑袋里，满是李正午为她造的那一个小木屋。一下子唤起了她内心最渴求的，这是苏萌萌自己都没有预料到的。“每个人都有选择的自由，你也有为自己选择的权力，有时候过度的缠身一些外在的事，可能真的容易让人蒙蔽双眼。”

林长老在自己的心里，反复的斟酌。他知道自己的这些话，很有可能是决定光明之界许多人的命运。“那些黑暗怎么办？”

苏萌萌再问。她渴望与李正午小木屋平静的日子，然而双肩上，又沉甸甸，像是有什么人推着她要不断逼迫她往前而去。林长老低着头：“有时候，追求的过程要比得到重要。不管是书里记载，还是传说，最后大家都会有一个圆满的结局。而你呢，能不能给自己一个圆满的结局，放下那些让你沉重的枷锁，去真心的追求自己所想要的。”

“不管哪个选择都会有遗憾的话，就选择那个没有做过的，心里最想做的。”

林长老又道。这些话都是出自肺腑，他也是真心想让苏萌萌能感到快乐。光明的审判对他这样的人，没有任何的意义，也不会真的惩罚到他。然而，他也清楚的知道，实施这一切的苏萌萌会失去一些什么。光明之殿的他们，正在进行一场世纪对话，此后这场对话被很多人记录下来，作为迷茫归途的那些人的指引。“她会回来吗？”

“我不知道。”

李正午苦涩一笑，摇了摇头：“这个世界不可能永远白天，也不可能永远黑暗。她对此付出太多的代价，想的通便是一念之间的是，想不明白的话，我也无可奈何。”

李正午不知道自己是在期待一个什么样的结局，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要将自己定格，这样永远都不会得到一个自己不想要的结局。“我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看得出她很痛苦，既然痛苦就需要宣泄。会有很多人因此死去，世界也会发生很大的改变，这是我看来最好的结局了。”

小白眺望着远处的青山绿水，笑了笑。所有的牺牲背后都是有代价的，小白也知道，他捂着自己的眼，不忍往深处去想。一想，眼眶会湿，他不想让李正午看见自己落泪的样子。湖边的二人，木屋都已经搭建好了，这儿就像是一个世外桃源似的，没有人来打搅，正是李正午想要的。“如果有一个好的结局，这会儿我应该是跟她喝喝茶什么的，但是现在，我只能是先泡着了。”

李正午看着那张方桌，又笑吟吟的看了一眼小白，开始煮了一壶热水。三个杯子摆开，一壶热水冒着热气。光明大殿之前的苏萌萌，脚步却没有再往前一步，往后是在往后退。“谢谢。”

她留下二字，折身离开。于是光明，就点到为止，将黑夜与白天，划分的清清楚楚。光明之界的许多人都抬起头，看着远处那离开的人儿，不知道是谁带头最先往地面上磕了一磕，大殿内响起了“咚咚”的声音。“我们这是胜利，对吗？”

有人问林长老。看着离开的那道倩影，林长老摇了摇头：“没有，我们一直没有胜利过。”

在战胜黑暗这件事上，他们一直就没有赢过，倘若她不放过，也不给他们机会的话……“我们只是，多了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茶烟冉冉，端坐着的小白，双手接过李正午泡的茶水，低声说了一句谢谢。他继而转头，看向另一杯已经倒满茶水的杯子，又抬头看了看眼底落寞一片的李正午，正要开口……“啪！”

木头柴门，被大力的推开，一道光倾注下来，将整个小黑屋内照亮。李正午望着那一道光，动作放慢了似的，一点点的直起了身子，更是有什么似乎从眼眶内溢出来了。“我错了。”

她气喘吁吁的说，随即大步走了进来，一把拿起那杯茶水一饮而尽，像个野孩子似的，擦了擦嘴角，直视着拿着热水壶的李正午。“既然都有遗憾，我想选择遗憾小一些的。”

眉梢弯起的时候，小白眼角也滚出了泪花，看着面前这好不容易在一起的两个人，他低头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哎呀，好像有什么东西进眼睛了，我要出去擦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