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水马龙的万安城近日愈发热闹。纳贤会已经过半,算算时日,年关也快近了。万安城偏北,蔬菜不比其他的地儿能随吃随采,再过几日,就该把年货早早儿置办起来了,干冷干冷的天气已经飘起了零星的腊八粥和腊八蒜的香味了。等到声势浩大的纳贤会一完,就该买鞭炮了。丹枫山上也热热闹闹的,山上的狐狸和山精野怪也储备起越冬的口粮了。“这鬼天儿,冷的这般快。我连采购冬衣都来不及……”秋宁不满地哈着气,御海虚一抓那团白雾,冻成了一块“丑”形的冰碴递给秋宁。秋宁抓起来往他脑门儿上一砸,这半个月来她跟莫日根学得不错,一下就打得御海虚眉心红肿,仿佛点了个美人痣。“买个东西还打我,在大街上也不安生。”
御海虚裹紧了身上薄薄的夹袄。“别抖得跟个娘们儿似的,好好给我拎着。”
秋宁把一包热乎乎的包子放到御海虚怀里,御海虚顿时暖和了许多。她俩走进当铺,把一包核桃大小的珍珠放下。那十几颗珍珠个个光彩照人,掌柜的立刻上了好茶。“你说这些东西朝凌都是怎么找到的?”
秋宁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着喝茶的御海虚。“朝凌是只三足金乌啊。金乌可是太阳啊,她啥玩意儿看不见。”
御海虚拍掉了秋宁往怀里藏的瓜子,暗骂她小家子气。“太阳?”
秋宁吓了一跳:“那我怎么觉得她比起天上的太阳……还差点儿火候?”
“她有她的业障,小孩子家家的别瞎说。”
御海虚拍拍秋宁的肩膀,暗示伙计已经拿了银子出来了。“呦,恩公是您啊。”
伙计笑着把银子交到秋宁手里。“叫啥恩公不恩公的,叫我秋宁就成。兄弟你叫啥啊?”
秋宁数也没数就揣到了怀里。“叫我阿寿就成。”
伙计笑着和秋宁搭话,御海虚看看秋宁,伸手把她揽到了怀里。“这位是……您的姐姐吗?”
阿寿看了看长发如瀑的御海虚,不由得脸一红。“哪儿啊,这就是个臭流氓!”
秋宁摆脱了御海虚的怀抱。“对了秋宁,虽然之前多谢您搭救。我这儿还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你别笑话。”
阿寿收拾了一下手头的东西,一副收工的样子:“前几日我在海边儿撞见一个言语不通的女孩儿,叫阿樱。我瞧她会法术,总觉着是什么大户人家走散的厉害人物。之前您和段冰峰对峙时不是放出了法术来吗,我想引荐她与您见见,看看能不能把她送回家去。”
御海虚暗笑阿寿肉眼凡胎,看不出那拔地而起的冰墙是他所为。脸上却故意装出眼睛一亮的样子,坏笑着问:“漂亮吗,那个阿樱?”
秋宁立刻踹了他一脚:“闭嘴吧你,臭流氓。”
阿寿笑了笑,披上了袄子,带着秋宁去了海边。周围的几家街市早早地就休了摊儿,还未日落西山,昼夜笙歌的万安城却莫名安静了下来。“咋回事儿啊,靠纳贤会赚得盆满钵满,都早早收摊儿回家过年了?”
秋宁一边走,一边越发觉得压抑。路人看人的眼神都贼贼的,让人毛骨悚然。“怎么城里……怪怪的……”秋宁刚开口,阿寿就靠近了她耳语:“您这些日子都没进城吧。纳贤会不是来了不少修士吗。前几日有几个修士莫名失踪了。”
秋宁看了看神色紧张的阿寿:“失踪?”
阿寿接着说:“是啊,都是三四十岁的青壮修士。个个都道行不浅,莫名其妙就不见了踪影。碧龙街的南山修士和金虎街的福来真人可都是厉害角色,也没躲过一劫。。”
“碧龙街和金虎街?赤凤街和墨鳌街再丢两个就丢遍了全城了。”
御海虚翻了翻白眼。阿寿却说:“对对!墨鳌街丢了金参童子,他们同行的人刚来赎回行头,打道回府的。”
御海虚和秋宁对视了一下,警觉地问:“你还记得失踪了一共多少个吗?仔细说说。”
阿寿掰了掰指头,仔细算了说:“七个了。”
阿寿一边说一遍推开了破窝棚的门,一阵穿堂风冷得秋宁裹紧了新购置的冬衣。他们看到了房间里幽幽的磷火四下翻飞,数个稻草小人在里头飞舞。御海虚的眼睛在磷火里映照出诡异的碧绿色,他察觉到这个房间被布下了他前所未见的奇异阵法,像受惊的野兽会嘶吼般,不自觉地浑身散发出了妖气警告来者!那些上下翻飞的稻草人立刻把阿寿拉到了身后,它们轻易地缔结成了阵法,互相牵扯,仿佛一张网。御海虚一招手,四周笼起了轻纱似的水汽,把秋宁藏到了他身后。阿寿紧张地看着瞳色异样的御海虚,紧张地靠近了藏身在黑暗里的白衣少女:“阿樱……他怎么了?”
阿樱用蹩脚的永华国语说:“他,妖怪!”
秋宁站在了御海虚身后,紧张地说:“那些小人是什么?”
御海虚直视着阿樱说:“这是海沧国的法术,招灵术。那些草人都被附了魂魄,被主人连上信物,就会被施术者驾驭。”
秋宁深深一颤:“魂魄?”
御海虚数了数个数,冷笑了一下:“刚好呢……七个稻草人……”丹枫山上,朝凌正在教阿律怎么驾驭火花。漫山的红叶已经掉得七七八八,看起来冬天也不远了。耀辉搅拌着山上搜集的野菌做的汤,一边念叨着:“怎么小狐狸带着秋宁去了这么久也不见动静。吃完饭莫日根还得继续教她扔石子儿呢。”
朝凌看了看山下,问了句:“那对儿父女呢?”
阿律抬头说:“他们晓白去山下取番薯了。”
“晓白?”
朝凌看了看耀辉。“宝贝儿,他们什么时候去的?”
耀辉放下了手里的东西。阿律想了想:“太阳刚下山的时候吧……”朝凌和耀辉暗叫不好,按晓白的脚程,不可能这么慢。“宝贝儿你留在这里,”耀辉一招手,一个燃烧的火圈把阿律护在了正中:“朝凌。看看他们去哪儿了?”
朝凌睁开了金黄的眼睛,在山下的小路上,看到了湿滑的青苔上,也是红叶似的一片血红。再细看,就看见晓白倒在地上,气息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