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斯嘉被突如其来的拆穿吓了一跳,人一怂,手一松,爪爪便吧唧一声掉到地上,发出不愉快的哼哼唧唧声。她猛一回头,发现幻西楼倒吊在天花板上,碧绿的丹凤眼幽幽地盯着她,吓得她好一阵颤栗。“……我说教授,你一条狗,干嘛要学吸血鬼吊在天花板上啊!(精灵语)”这句感慨栗斯嘉是用精灵语说的,她在魈山夜巡处学有所成。结果这句话反而把幻西楼给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这么短时间内,这丫头竟然学会了比拉丁文难度高出百来个数量级的精灵语。明明几个月前她连最基本的招呼都不会打,两人间的对话纯粹是鸡同鸭讲。她可真的冰雪聪明啊!震惊之余,他也终于想到要回敬对方一句。“什么狗!谁是狗!你最好给我记清楚一点,我是灵兽血统中最高贵的一支,啮妖狼!(精灵语)”“哦。”
她耸了耸肩,不以为然地问,“那敢问最高贵的一支,你为什么要学吸血鬼倒吊?(精灵语)”“……”幻西楼说不出话来。他之所以倒吊着,是因为魈山夜巡对他如是说——“你看,人一上了岁数记忆力便会下降,反应变得迟钝,判断力也会失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精灵语)”“为什么?(精灵语)”幻西楼对问题的答案很是迫切,因为他觉得自己就是因为反应变迟钝、判断变失准,才被被佐格诓骗耍的团团转。“那是因为啊——(精灵语)”魈山夜巡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大部分人都是直立行走的,即使到了晚上睡觉,也是躺平了睡。这样的话,血液便会越来越集中到腿部,脑内的血液不足,才会引起智力退化。(精灵语)”幻西楼大惊:“那该怎么办!(精灵语)”“解决的方法倒是很简单,白天正着走,晚上倒着睡,把流向脚底的血液流回脑子里就行了。(精灵语)”“你是说,要我倒着睡……(精灵语)”幻西楼显得很为难,虽然和魈山夜巡很熟了,两人之间早就消除了隔阂,但毕竟自己也是高阶灵兽,要学吸血鬼的样子倒吊着睡,未免也太自降格调了……夜巡看出对方很为难,建议道:“你不想倒着睡,倒还有个解决方法。(精灵语)”“是什么!(精灵语)”“白天的时候,你上午正着走,下午倒立着走,晚上躺平,这样就平均了。(精灵语)”幻西楼觉得,这建议比让他倒吊着睡还糟糕——好歹睡觉是悄咪咪的私人时间,即使学吸血鬼也不会有人发现。但要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倒立行走,他实在丢不起这张三百多年的老脸。夜巡也不为难他,拍着他的肩劝诫道:“我知道你抹不下面,随你吧。不过我可得提醒你一句,在被佐格扔到无涯堡之前,我可是一直躺平睡棺材的。(精灵语)”他这是在暗示——自己原先就是因为蠢,才会落了佐格的套。提到佐格,这实在是太致命太戳心了!幻西楼当即决定从那晚开始便倒着睡,为了睡得舒服,他还在原本是床的位置装上了扶手吊环,把好好的卧室搞得跟地铁一样。至于倒吊着睡是否像夜巡说得那样卓有成效,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不过幻西楼每天起床时都头发晕脚发软眼充血倒是真的。他觉得这事不应该跟栗斯嘉讲,幸好对方也没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而是换了个问题。“教授,你明明有宿舍,为什么要吊在这种地方睡?(精灵语)”这个事情就说来话长了,他借用汤若涯的保育室睡觉已经有三天了。原因在意三天前的那晚,他上完课回到职工之家,闻到宿舍里有一股残留的血腥味。啮妖狼鼻子很灵,从味道判断,血腥味的主人离开多时,却在房间的各处留下了痕迹。比方说,客厅被打扫得整整齐齐,他随手乱丢的衣服也被晒到阳台上,沙发还被放上了双人靠枕头;冰箱里塞满了便利饭盒,里面净是些煎成心型的荷包蛋、拼成“LOVE”字样的海苔之类的玩意儿;书房的文件档案被归整得分门别类、魔法道具也全被养护了一遍。虽然身为贵族,但毕竟是个单身汉,不修边幅的时候也是有的,幻西楼也曾考虑要不要雇佣个钟点工,结果还是拖延症和懒癌占了上风。撇开爱心便当这一环节,幻西楼对打扫过的房间还是挺满意的。可一旦他进入画风突变的卧室,头皮便是一阵发麻。房间里一片血色。他只瞥了一眼,便被满房间的殷红震得心筋一触,警觉的他立刻开启视界,却什么也没有发现。虽然房间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可他却连一丝杀气都感受不到。看来对手着实是个手段高超的魔法师……难道是……佐格?不,佐格手段虽下作,却还算爱干净,不会弄出这么大排场。这血腥场面,倒更像是红宗室的吸血鬼下的手。要说怀疑对象,幻西楼心头瞬间浮现出两三个,毕竟存世上百年,又贵为灵兽,不竖立个个把仇敌也不现实。不过他所打过交道的红宗室基本都已作古,难道是他们的后人?不不,也不能把妖界排除在外……还有佐格,不管怎么说就是想怀疑他!总之,这房间断是不能住人了。他当即逃出宿舍,本想去浮华地住酒店,反正他有的是钱。可偏偏学校这时被限了禁令,任他对使役好言相劝或威逼利诱,他们就是不肯放他出去。于是他只好求助于汤若涯,希望能在保育室里住上几晚,直到芒星塔的禁令被撤销为止。汤若涯爽快地答应了:“我有时照顾魔法生物晚了,也会直接睡在保育室,所以在那里放了张床。教授正好可以睡我的床。”
“不用不用,我不睡床。(精灵语)”“诶?”
“没、没什么,谢啦!(精灵语)”他在这个新的栖息之地吊了三晚,终于收到学院解禁的消息,正要迫不及待地收拾家什走人,却意外撞见来偷隐兽的小女巫。他将前因后果对女巫讲了一遍,同时内心也在挣扎——倒睡的秘密被撞破,该不该对她用个失忆咒什么的呢……“一片血色?这么凶残?”
栗斯嘉咂咂嘴,“到底是谁把你的房间布置成凶案现场的?(精灵语)”“我怎么知道!(精灵语)”“你调监控啊!有谁进出过,这总能知道吧!(精灵语)”幻西楼一愣,心想,也是哦……他存世上百年,早就习惯了大航海时期那种没有电力、没有wifi的年代,倒不如说世界进入现代之后的快节奏才令他无以适从。所以调监控录像什么的,绝对是最后才会想到的对策。为了不再女巫跟前暴露自己的落伍,他狡辩道:“我看房间的门窗没有被撬动的痕迹嘛。(精灵语)”栗斯嘉皱眉瞪眼:“我说教授,你这正教授职称怕不是买来的吧?遁墙术很稀奇吗?(精灵语)”啧!居然被一个女巫助教出言贬低,幻西楼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丝毫没有理会对方的不悦,独自揣测道:“你说那人把你的客厅打扫得干干净净,这倒像是私生饭会做的事,你该不会遇上跟踪狂了吧……”咦,说道跟踪狂,栗斯嘉心里倒是有了一名人选。不过血的事实在解释不通啊……幻西楼暗暗咂舌——想不到女巫竟能用精灵语说出“私生饭”,进步之快着实令他叹为观止,同时也自惭形秽——夜巡已经很卖力地教他说人话了,可他除了瞎嗥啥都没学会。栗斯嘉沉下脸,一把抱起爪爪,另一只手去拽倒吊着的幻西楼。“教授教授,我有个灵感乍现,快带我去你宿舍!(精灵语)”幻西楼刚起床,脑充血严重,被她这么一拽,身高190的壮汉一下被摔倒在地。“哎呀你可真没用!(精灵语)”栗斯嘉等不及了,她扛起85公斤的幻西楼便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