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甘裹了裹身上单薄的床单,在信徒们的簇拥下,悲怆地走出城去。他仰头望天,想着今后该怎么办,眼下十村九空,也许他们根本走不到下一处落脚点,就会渴死、饿死在路上。“教主,那是魔神大人!”
一名信徒指着魔神球喊道。“都这种时候了……”李甘怒火中烧,当迎下信徒惊讶、惶恐的眼神,语气又温和下来,“是该向我们伟大的魔神大人致于敬意!”
他来到洞边,慢慢淌着滑下去,洞实在太深了,他在陡坡失去平衡,吧唧一下摔倒,上半个身子贴在魔神球上,这颗黑乎乎的球外表冷得像钢铁一样。信徒们高喊:“看呐,教主正在和魔神大人进行精神沟通!”
李甘很尴尬,只能照这个剧本演下去,贴着那颗球说:“魔神大人,您卑微的奴仆来看望您了,我知道您一定会毁灭这个世界,带来新生……”城上的两名士兵笑得乐不可支,相互拍打肩膀,“看呐那人!”
“教主,魔神大人是怎么回答的?”
信徒问道。“他说……他说……谢谢你们……”李甘正在搜肠刮肚地编词儿,突然一阵巨大的引力把他整个人吸向魔神球,引力越来越大,李甘感觉自己的内脏都快要被挤扁了。“教主好厉害!”
信徒们狂热地欢呼。“救……我……”李甘艰难地发出声音,他听见内脏的破裂声,一大口鲜血呕出来,吐在魔神球上,转瞬被它吸引了进去,那黑漆漆的表面仍然一尘不染。李甘痛苦万分,好像被十五只大象用力踩在下面,他感觉四肢在巨大的引力下被越拉越长。这不是错觉,洞边欢呼的信徒集体噤声,脸色开始变得煞白,李甘就像一个橡皮人一样贴在魔神球上,被越拽越长,先是他的衣服被撕碎,然后关节处的皮肤像泡泡糖一样被越扯越长,下面的骨骼早已粉碎。当引力达到临界值之后,李甘整个人粉身碎骨,魔神球像海绵一样吸光了他的血肉,连一滴血也没有落下来,最终,李甘的眼珠转着圈被拽进了球体内,他整个人消失得干干净净。信徒们面面相觑,几秒的沉默后,一名信徒举手高喊:“教主被魔神大人选中了!”
其它人受到鼓舞,也跟着一起呐喊:“教主被魔神大人选中了!教主被魔神大人选中了!”
城上的士兵吓得面色煞白,说:“快去找专家!”
、“不,禀报圣上!”
经历了粉身碎骨之痛的李甘意外地发现自己还活着,但旋即又无法确认,自己是不是活着,或者是进入了所谓的死后世界。他漂浮在一片虚空中,听不见、看不见,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我还活着吗!?”
他大喊。“屋……瓦……哦……”虚空中传来一个诡异的声音,他好像在试图发音,终于形成了连贯的语言,“我还活着吗!?”
虽然是在模仿李甘的话,但那声音低沉浑厚,听上去不像人声。“你是谁!?”
“你是谁!?”
“别在学我说话啦!”
“别在学我说话啦!”
那个东西模仿得越来越像,竟然连声线都很接近李甘了,李甘吓哭了,虽然他也不确定自己现在的状态能不能流下泪来,“你到底是谁?”
“我是我!”
突然出现的对话让李甘十分恐慌,他瑟瑟发抖地说:“魔神大人,您……您召唤我有什么吩咐?”
“说话!”
“啊?”
“说话!说话!我学你说话!”
李甘心惊胆战地试图理解,对方使用的词语,统统是自己刚刚使用过的,也就是说,这个智能生命正在学习他的语言,摸索发音规律。可是,要怎么教对方呢?就从最基础的拼音开始吧!李甘无奈地开始念:“阿波瓷德鹅肤歌,何以饥渴呢魔乐……”由于他小时候记住这些字母,老师教的是歌,所以不自觉地唱了起来。对方也跟着唱:“阿波瓷德鹅肤歌,何以饥渴呢魔乐……”李甘拍着巴掌继续唱:“哦坡奇,日死特,乌微娃,洗鸭子!”
对方沉默了,李甘觉得自己可能教得太快了,又换一首:“拼音字母用处大,帮认字帮读书,还帮你说普通话,不会写字拼音代,看谁学的顶呱呱……”“我,魔神大人,吩咐你!”
那声音突然低吼道。李甘诚惶诚恐,“魔神大人,请吩咐!”
“你是我!你是我!你是我!”
一瞬间,这恐怖的声音充斥整个虚无空间。“您的意思是……”李甘惊喜万状,“让我和你吗?”
“!顶呱呱!顶呱呱!”
巨大的魔神球突然裂开,信徒们维持着振臂欢呼的样子僵在原地,黑球裂开之后,被中间的一样东西吸收了进去,他们看见李甘赤身裸体地站在那里,瘦弱的身体上腾出一股热气,他的皮肤就像新生的婴儿一样红彤彤的。“教主重生了!教主重生了……万岁!”
信徒们大喊。“好烦!”
李甘伸手去捂住这群苍蝇的嘴,站在洞底的他原本是够不着的,可是他的手臂突然变黑、延长,抓住一名信徒的脑袋,轻轻一捏就爆裂了。即便再怎么渴望毁灭,但信徒们也不希望是这种死法,他们一下子恢复了常人的理智,尖叫着逃窜。李甘处在一种极度的癫狂状态下,看着逃跑的信徒,他反而起了猎杀的兴致,轻轻一挥手,双手像黑胶一样延长出去,一阵眼花缭乱的乱舞,信徒们被斩成了两截,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倒在地上。李甘把手缩回来,他的皮肤把沾在上面的鲜血吸纳进去,他自我满足地说:“这就是我的力量吗?”
话音刚落,城头上众炮齐鸣,爆炸的烈焰和硝烟吞噬了李甘的身影,硝烟散去,李甘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地,他的面前多了一道黑色的盾牌,盾牌是由他的十指变幻而来的。他把十指缩回来,握在一起捏得喀喀作响,然后活动了一下脖子,咧嘴一笑:“传教时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