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一顿简单的早餐，程绪掏出钱来付帐，沙筑城的货币当然也取材于沙子，是一种方片型、棱角光滑的玻璃片，里面用有色颜料标识出价值，做工虽粗糙，但目前也只有官方有能力铸造。乌死林假惺惺地说：“我来！我来！哪能每次都让你请呢！”

掏了半天，程绪已经把钱扔到柜台上，还没掏出来。程绪说：“没事啦，反正我的薪水比你高得多。”

“呃！”

乌死林捂着胸口，像被刺到了痛处。两人分道扬镳，各自上班去了，如今百废待兴，程绪每天都要带着士兵在市集巡逻，除了调解纠纷、打击犯罪之外，还经常要处理一些令人头疼的投机倒把行为。眼下什么都稀缺，四万民众开动脑筋，想出各种从沙子里寻找替代品的法子，比如用沙子织成的布料、用铁砂制造的武器、从矿物质中提炼药品。对于一些人来说，沙筑城内处处都是商机，自然有不少奸商趁此机会大发横财，这种现象屡禁不止。程绪已经习惯了这种忙忙碌碌的生活，只是偶尔眺望蓝天的时候会想到朱彤，他知道她肯定还活着，只是盼着她能早点回来，等待着实煎熬。一上午的工作结束之后，程绪像每天一样跑到城外，沙筑城外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座哨塔，他总是爬到最远的那一座，在上面一呆就是一下午，眺望着远处茫茫沙海。无数次他看见沙海上有移动的小黑点，激动地飞奔而去，走近一看才发现只是流离失所的百姓。今天的沙漠也是一样平静，沙漠表面，微风卷起细尘，像一簇簇卷曲的毛发，难以想象这里曾经是富饶的中原，这里是山、那里是水，现在全部都是沙子。太阳已然西沉，程绪的心也随着沉落，今天她也不会回来了，下面的士兵恭敬地提醒道：“长官，马上要入夜了，外面会很冷，赶紧回城吧！”

“这就下来。”

离开哨塔的时候，他最后一次眺望远处，天际线上出现一个黑点，踩着夕阳的余辉蠕动着。“快点，备马！”

马是真正的动物，他们没有能力制造机甲，就算倾尽国力制造出来，魔神再次袭来的时候，恐怕又会化为乌有，实在得不偿失。马的身体高大健硕，披覆着一身褐色的毛，厚重的脚掌很适合在沙地上移动，背上长着两个高高的峰，似乎是用来储存热量的，通过基因技术把这种动物克隆出来的时候，有古生物学家指出，这其实是一种叫骆驼的近古动物，但大家还是管它叫马。哨兵配备的马都起了名字，以便区分，程绪这匹马名叫“骆驼”，因为他觉得这两个字很酷，像“饕餮”、“鸑鷟”、“魑魅”一样，因为久远不知其意而显得神秘酷炫。程绪跨上名叫“骆驼”的马，朝黑点跑去，目标越来越近了，对方裹着一领粗葛长袍，遮着脑袋，身材纤细高挑，看不出是男是女。夜幕已降，紫蓝色的天空像一道巨大的穹顶覆盖在头顶，星辰悄然出现在西边的夜空中，跑着跑着，哨塔和沙筑城都已经被甩在身后，沙漠上只有程绪孤零零的一个人。他感到害怕，对方该不会是个不速之客吧，假如是难民的话，看见有人跑过来，马上就会激动地大喊大叫。迎面走来的人，如此平静，TA抬起头，兜帽下露出一张布满沙尘的脸，两只眼睛放着光。就在程绪眨眼之间，来者竟然凭空消失，他惊愕不已，慌张地调转马头准备逃回去。一道尘洞出现在头顶上方，那人从中跃出来，抱住程绪从马背上滚下来，两人在沙丘上一直滚下来，程绪天旋地转，下意识地伸手想抓住什么，却摸到一对棉软的物体……是个女人？而且她的袍子下面什么也没穿？当两人最终停下来的时候，朱彤骑在程绪身上，掀开兜帽，飘散在风中的一头长发里夹着风霜的颜色，一年多的长途跋涉让她瘦了，但也长高了，原本白皙的皮肤带着烈日赋予的古铜色。程绪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慢慢伸出手放在朱彤的脸颊上，饱经风霜的肌肤触感真实，这不是作梦！朱彤落下喜极而泣的眼泪，沾湿了程绪的手指。“哇！”

朱彤抱住程绪大哭起来，程绪也搂着她，感受着这份幸福的重量，他轻声责备：“这一年多，你跑哪去了？”

“迷路了嘛！哪里都变得一样，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这里！”

两人在沙漠中安静地拥抱着，抚慰一年以来的孤独，时间的流逝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直到程绪感觉周围变黑了，身上有点发冷，才小声说：“我们回去吧，天都黑了。”

朱彤坐起来，拭去脸上的泪，“你还好吗？”

“挺好的，就是想你。”

“我也是……”她又要拥抱，程绪轻轻按住她的肩膀，“我带你回家！”

“你先亲亲我。”

“好，你凑过来……”两人正凑近的时候，一阵风声袭来，扭头一看，凌霄坐在鹦鹉身上，而鹿笑獒呼扇着自己的翅膀跟在后面，原来士兵回去汇报程绪失踪了，神武大帝让他俩来找。四目相对，凌霄大喊：“卧槽不是吧！你活着回来了！”

她从鹦鹉背上跳下来，由于太高，摔了一个趔趄，马上又爬起来飞奔过来，一个飞扑把朱彤按到地上。“你这家伙！”

凌霄捶了她一拳，但没有用力，“一年不见，变化好大啊！你到底吃什么发育的？”

“你还是这个长不大的样子。”

“找死吗？你俩刚才在做什么没羞没臊的事情，要不是我来了，你俩孩子都生下来了吧？”

“去去去！讨厌！”

朱彤把她推开。“还敢推我，你这碧。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打你！”

两人笑着嬉闹起来，相互往对方脸上扔沙子。鹿笑獒在程绪身旁降落，一脸羡慕地说：“下一个是不是该轮到我拥抱了？”

“一边去！”

程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