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意呐口，无知者无畏啊！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无知就是无知，敢想就敢说。文意不妄想解释清楚，也懒得解释，只刮刮他的鼻梁骨：“傻豆子，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你现在说的话有多天荒夜谭！”

小豆子被她逗的哈哈笑，完了又说：“妈妈说小舅舅像我，是贪嘴猫，所以妈妈每次上街买好吃的都买Double，但是小舅舅、小舅舅不爱回家。”

听了这话，文意愣住了。街上霓虹环绕，车水马龙，身处繁华闹市中，她心中没来由的翻涌上来一阵空虚，像秋收过后的田地，空荡荡的荒芜。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她不知道豆子嘴里说的家是哪个家。对于离异家庭的关系，文意没有确切的概念，她只能从乔良改姓这一蛛丝马迹猜出他应该是跟了他妈妈。上次无意间听胡琴说起他亲爸是某家著名药企的老总，文意心底其实没多大的惊讶，因为小时候她就知道他爸爸在创业，现在的成功也只是得偿所愿了吧！而他妈妈，在文意记忆里是个温柔漂亮，会弹钢琴的女人。乔良的钢琴就是他妈妈手把手教会的。很多事情她似乎都捕风捉影地知道那么一点点。她下意识摸向脖子上的硬币，这世上的事不是许一个愿望就能达成所愿。在她眼里，愿望是看天命，更尽人事。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更何况别人家的家事还轮不到她一个外人来过问，文意不知道说什么，就干脆自动切换话题：“这还有几张宣传单，我们再比一次？”

—卡着时间点打车回去，他们刚在校门口下车，笑笑就打电话过来问她在哪里，文意拉了拉身上仅有的一件薄毛衣，晚上有点冷，怕小豆子着凉，她就把自己的牛仔外套裹在了他身上。文意微微抖着嘴皮子，直接问：“你要吃什么？”

给笑笑打包好乐山小土豆和两串裹粉藕，文意就被小豆子缠着要抱抱。小孩子熟了之后都这么腻歪爱撒娇的吗？但她又不能像乔良那样凶他，只好迁就地蹲下身，把装公仔的袋子交到他手上。“提好了！”

文意使出吃奶的劲儿抱起他，也许是晚饭吃太多了，被这身劲儿一憋，憋出个响嗝，直直打在小豆子脸上。小豆子条件反射地趴她肩头，边哈哈地笑边蹭她颈窝，文意又痒又笑，求饶道：“好了好了，别闹了，我快要抱不起你了！”

在人群中穿街走巷，夜市的路窄，人流量又大，她就选了一条几乎没什么人走的后街，这条街上全是打着住宿的广告牌，走了一半文意突然有些后悔，这街上不是没人，只是大多藏在阴影角落里，做些羞羞的见不得光的事儿。走都走了，她抱紧小豆子，眼观鼻、鼻观心地硬着头皮走下去，却在快要走出这条街时，从一家宾馆出来一行人——女的衣着暴露，男的一看就是混地盘纹纹身的不良少年，个个都不好惹的样子。文意尽量靠着路的另一边，低调再低调地低头走路，就在她与这些人快要擦肩而过时，有人突然拦住了她。“这么巧，今天没有帅哥陪啊！”

这声音性感蛊惑，完了还拖个婉转似娇似俏的尾音，充满诱惑的声线却听得文意全身寒毛倒立，小心脏像逃命的兔子一样突突地狂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怪不得刚刚右眼跳的厉害，原来是冤家路窄。即使光线昏暗，那张脸再浓妆艳抹，也难不倒一向眼神极好的文意，当初在旋转小火锅餐厅遇到的性感美女此刻正阴阳怪气地看着她。秉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硬碰硬死得快的理念，文意硬邦邦地咧嘴，没咧开，再咧嘴，难看的朝她笑了笑，什么废话也没说，识相地抬脚就走人，却被那美女“哎”的一声挡住了：“别走呀！聊聊天啊！”

旁边的一行人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却也知道维护自己的同伴，以仗势欺人的架势围过来打量文意。“你们想干什么？”

文意警觉的往后退了退，心里哀嚎一声完了，今晚的运气全用在那三个娃娃上了。这时有人语气轻挑笑着问：“诺姐，这人谁啊，怎么没见过，你朋友？”

“谁知道，一面之缘而已。”

张小诺勾勾眉，又漫不经心地向文意说，“想干什么？不是说了嘛，聊聊天啊！”

“不熟，没什么好聊的。”

文意尽力让自己的面部表情软和些，扔下这句语气很淡的话就掉头往回走，没走几步就被刚刚语气轻挑、个头还没她高的矮子男拦下。她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两大步，像是生怕那人碰到她一根寒毛。看样子他们是不打算轻易放过她了。这时身后传来张小诺的声音：“看你这么着急，那我就不绕弯子了。”

她小鸟依人般偎进身边一个肌肉男的怀里，不紧不慢地卖起关子，“我这个人了，就是有点斤斤计较，从小到大最不喜欢的就是吃亏，谁要是让我吃了亏，做梦都想要讨回来，你说，你是不是欠我一句对不起啊？”

声音里不自觉的又流出高人一等的优越感来。这叫什么，以牙还牙，以恶制恶，当初乔良是怎么让她当众出丑难看，现在她就想怎么在文意身上讨回来。人多势众就可以蛮不讲理颠倒是非黑白，文意不是没冷眼旁观过校园霸凌，示弱也好，反抗也好罢，反正最后都逃不过一顿胖揍。文意明白她的意思，惹不起还躲不起这个道理她也懂，只是想起那天乔良冷硬决绝不肯退让的态度以及他那张冷冰冰又凶狠狠让她有点怕怕的表情，她怎么也怂不下去，要是被他知道她现在认了怂，会不会被打断狗腿啊……想到那场面，文意咬咬牙，也凶凶的、却又强硬不起来的说：“谁欠谁一句对不起，自己心里清楚……”话还没说完她就被人推了一掌，来了个下马威。文意没有防备，被推得向一旁趔趄，掉了手里给笑笑打包的夜宵，她下意识抱紧小豆子，低头晃眼间，似乎看见了他那双亮得让人心慌慌的眼睛。好不容易站稳，她就把他的小脑袋轻轻按在肩头，凑近他耳边，有些慌了地低声说：“不怕不怕，男子汉不怕。”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文意彻底冷下一张脸，声音强硬起来。“就是看你不顺眼。”

张小诺也撕开脸皮，不给她好脸色看。却在她话音刚落时，文意猝不及防，扯开嗓门就大喊救命，以此来吸引街头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张小诺应该也慌了：“叫什么叫？”

狠狠地顺手就给了文意一巴掌，却惹来街上更多人的注意。是人都怕麻烦，张小诺他们这群人看似天不怕地不怕爱找别人麻烦，但人就是奇怪，越是这种人就越是怕麻烦。张小诺在被同伴拉走前，对文意放了句狠话：“下次别再让我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