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转过一个弯,从南边畅通无阻地走到北边,最外围的一栋转角房子,乔良带她从围了半人高篱笆的后院进去。缠着常春藤的格子木门被他轻轻一挑一推,吱呀开了。“好漂亮的院子。”
文意一脚踏进去,眼睛像被油擦过一样亮闪闪的,满院子飘,鹅卵石铺彻的小路四通八达,连上一口卧在角落里的水井,一个用竹子木头搭建的葡萄架,还有个挂满了常春藤的秋千架。院子的最外围栽了一排的灌木丛,其间还有些花花草草,文意趴在篱笆上往外看,方块小地里种的全是当季的蔬菜。“我的天呀!我家要是有个这样的小院子该多好。”
文意像个看不够稀奇的小女孩,到处跑来跑去地瞅,完全忘记了这里是别人家,什么矜持淡定早被她忘乎所以地抛到了九天云外去。“水缸里面还有两条锦鲤,放这里养的活吗?”
她似乎很好奇。“养不养的活又不用你操心。”
乔良刚步态闲散地跟过来,文意又嗖地跑到了秋千架旁自个儿荡了起来,玩得心花怒放眉眼欢笑,“说真的,我可以在这个小院子呆上一天!”
乔良双手插裤兜,索性站在原地,眼睛锁死在她身上,不明白这有什么高兴的,更想不通她什么时候放得这么开了。“有这么好玩吗?不就是个院子。”
想不明白,他干脆直接问。“对呀,它就是个院子啊,正因为它是个院子,所以就好玩。就像你饿了要吃饭,累了要休息,诗人遇到了灵感就要写首诗,对于我来说,能留住时间的东西就很美好……你什么表情?”
文意回头,就见乔良牙酸似的盯着她看。“就是……你说得很有道理的表情。”
乔良要笑不笑地客气说。“喂喂喂,跑到别人家后院谈情说爱可不好噢!有伤风化,有辱斯文……”不知道什么时候二楼阳台上,霍朗端了盘瓜子,正自得其乐地磕着。“下来开门。”
不搭理他嘴里说的那些有的没的,乔良口气强硬地直接打断。“看在你这次不是两手空空的回来,就不为难你了。”
霍朗向文意举举盘子,“欢迎啊!”
等他磕着瓜子进了屋,文意两步并做一步跳到乔良身边问:“你不是没带礼物吗?”
“是没带啊!”
他神情坦然。文意将信将疑,目光顺着他的手臂直降下去,定在他的裤兜处,脑子开始思考到底有什么适合送长辈的礼物这么小……“他的话你也听,亏你还教豆子不要听他的话。”
看她那认真思考的样子似乎是信了,乔良忍不住念叨一句打断她。唔——豆子那小家伙嘴上没把锁,藏不住事啊!拿个小本本记上。不对,什么叫做不听他的话?明明是你们两个好不好……这时门咔哒一声开了,猛地冲出一个黑影,直奔他们而来,文意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眼前突然蹿出个黑影,连是什么都没看清楚,就被吓得跳脚似的直往乔良身后躲,还下意识的从喉咙底发出嗯嗯的呻吟声。“黄瓜。”
乔良像喊豆子一样的语气喊了一声,微微蹲下,两手搂住飞扑狂奔而来的一只憨憨傻傻的赤色小柴犬,狂魔乱舞地揉了揉它的脑袋,再一个娴熟的勾指,抬起它的下巴挠挠它的粗脖颈儿,“又肥了,脖子快比脸粗了,你这家伙!”
像是听懂了他话里略带宠溺的斥责,小柴犬扑通一声,侧躺在了地上装死,表情还贱萌贱萌的,简直可爱得要人命,文意哪儿还顾得上害怕啊,那一脸姨妈笑简直快要溢出来了。霍朗靠在门边,双手抱起老爷范儿:“是不是很可爱?就是太调皮捣蛋了,跟小良子一样爱啃黄瓜,就随便取了个名,黄瓜。”
话是说给文意听的。乔良站起来往屋里走:“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黄瓜在地上打了个滚儿,爬起来扑腾四条腿儿跟上,黏在他的腿边,蹦蹦跳跳很是活泼好动。“我叔我婶了?”
乔良进门问。“听说你们要来,我妈老早就把店关了,她现在应该还在三阿婆那儿磨面粉,我爸……多半还在二爷爷那里大杀四方。”
霍朗拍上他的肩膀,“昨天跟二爷爷他孙子下了一晚上的棋,全军覆没,太惨了,照我爸那脾气今天不赢回怎么睡得着觉……”乔良心不在焉地听着,发现身后没人跟上来,转过身,院子里的一人一狗不知道什么时候玩闹在了一起。“要是他不赶在我妈之前回来,多半又要挨一顿骂。”
“谁要挨骂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妈,小良子带人回来了,啊……”霍朗一听见他母亲大人的声音,头也不转地张嘴就喊,却被乔良一拳打在了心口上,痛得他眉毛都倒拉成了耸八字,又哭丧着脸告状,“妈,小良子打我。”
文意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豆子这么爱告状了。百因必有果,舅舅就是他的报应啊!“阿姨!”
文意站起来喊人。“哎!”
霍婉关上木门,热情洋溢地走到文意身边,拉住她的手,“叫什么阿姨,叫七婶……”文意看她那一脸期待恨不能直接让她开口叫妈的表情,顿时慌了神地手足无措,求助的眼神下意识投向乔良,然而……人去哪儿了?不仅人不见了,连狗也不见了。不带你们这样袖手旁观的啊喂!文意心里泪目,只好硬着头皮喊一声:“七婶。”
“哎,七婶终于把你盼来了,上次来都没有好好招待你,这次一定要多玩几天再回去,外面冷,先进屋。”
霍婉拉着她往屋里走,“这两臭小子跑哪儿去了?阿朗,阿朗,又装耳聋,阿朗,快去你三阿婆家把面粉背回来,听见没,还有你爸呢?”
“我爸还没回来了。”
屋里终于传来了一声回应。“还在下棋,一天天就知道下棋下棋,能当饭吃吗?去叫他回来。”
“我还要去背面粉了?”
霍朗抗议。“我去叫七叔。”
乔良回了一声。“阿良,你留在家里……”霍婉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嘭的开门声,紧而又嘭的关门声,以及滑板轮子摩擦地板越行越远的声音,等她们进到客厅,人已经走光了。文意暗暗咋舌,这溜得也太快了吧!她也想溜怎么办?简约的白色装修,墙上错落有致地挂着几幅山水画,温柔不刺眼的白炽灯光打在浅色的木质地板上,温馨恬静,文意束手束脚地坐在沙发上。“还是那句话,来到我们这小地方别太拘谨,也不要客气,就当自己家一样。”
霍婉倒了杯水给她,“晚上不适合喝茶,喝点热开水,刚摸你的手那么凉,多穿点衣服。”
文意捧着杯子,感觉一股暖意跑到了心窝里:“我体质偏寒,不仅冬天,夏天手脚也冰凉凉的,不碍事。”
“那更应该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霍婉从隔壁的小房间端出两盘水果放她面前,“吃水果,对了,想吃什么菜,下午打电话问阿良,他说你在睡觉,我让他等你醒了问一问,结果到现在也没给我回信,不长心的小子,有什么想吃的告诉七婶,不要客气。”
文意摆摆手:“我不挑食,就……只要不太辣我都能接受。”
“养闺女多好,小棉袄就是体贴懂事,不像那两个臭小子,想吃这个吃那个,张嘴一句话,忙活的都是我这个做妈做婶的,口味稍稍不对,还说三道四各种嫌弃……”她话里话外都不把文意当外人,似乎他们真的是一家人一样,文意心里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