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时间便想发个信息给她。转念一想,十二点多她也该睡着了,明天一早又要出乘,于是陷入该不该发信息的纠结。最终,还是给她发了信息。【回到家了。】放下手机,洗了个澡出来,手机上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许幕清打来的。在火车上待久了,手机常常不在身边,就算拿着手机也习惯了静音状态。正准备回电话,她便又打了进来。接起。“喂,你在吗?”
她的声音经过电话传来,那一股轻微透着的沙哑像是被某些元素中和掉,多了些厚重。“在呀。刚才在洗澡,手机忘了取消静音。”
说完,才意识到那番话是在向她解释。“没事,我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这么晚了还醒着,快睡觉,熬夜不好。”
我是一个常年熬夜的人,于是更希望身边人不要熬夜,除非迫不得已。“我不打扰你了,你快去睡觉,听到你声音就安心了,明天你肯定又要忙。”
“明天值乘到广州的加开列车,来回一趟就该过年了。”
“你快去睡觉,过年我再给你打电话。晚安!”
我们两个人之间的角色在这个时候好像对换了。我对着电话轻声说晚安。终归,我心还是软了下去。出乘等列车长来的过程中,同事忽然问我:“江临,你是不是谈对象了?”
这话问得我一脸茫然:“没有啊!”
在我否认后,同事笑容愈加诡异,仿佛看透了一切。他没打算听我解释点儿什么,我也没打算向他解释,于是这个话题戛然而止。春运期间,车站或是列车上只一个“拥挤”可形容,而我们也早都习惯。兰州到广州,往返一趟花去了将近一个星期时间,回到兰州当天正好是除夕前一天。很不巧,已经接到上级安排,明天我有值乘任务。参加工作这些年,似乎一直都是这样的不巧,大学毕业到现在只有一次除夕是在家里过的。拿到手机,像是例行公事一般地给许幕清发信息——【从广州回来了,不过晚上又要走,除夕要在火车上度过了,提前祝你除夕夜快乐!】显示信息发送成功,我开始打开短信收件箱,看她这些天里给我发的信息。她是真正做到了每天至少一条短信,不过事实是一天会发很多条。【好开心,我学会计算交路了,现在的我可是对你的行踪了如指掌!】【我今天打扫了一天卫生,我妈越来越喜欢在过年前让我打扫家里卫生了,你说她这是把我当大人看呢?还是当小孩看?】【你从来也不问问我为什么总是给你发短信,现在大家都发微信谁还发短信啊?你也不问问我怎么这么复古,不过,你不问我也忍不住要说,一在你面前我总觉得我不像是我了!我为什么喜欢给你发短信呢?短息越是用的人少,我就越是喜欢用,我们之间总该是特别一点,总该是有些不一样。】【今天你又在火车上,这段时间你这么忙,闲下来了就希望你能好好睡一觉,可这好像有些奢侈。】【你今年能在家里过除夕吗?】…………我拨通许幕清电话,这一年即将过去,我也想听一听她的声音,亲口和她说一句“除夕快乐”。“江临!”
她略微带着些惊喜的声音传来,也许在这段不知该如何形容的关系里最让我难以抽身的便是她身上这股透着些天真的学生气。“在呢!”
“哈哈哈……”她在电话另一端笑了起来,“你下班了吗?”
“刚给你发信息了。”
其实,我想表达的只是那天她在站台说的话我未曾忘记,不料她却说了这么一句——“抱歉,我刚没看手机。”
“没关系的。对了,明天除夕,我只能提前祝你除夕快乐了……”我那句本该郑重说出口的“除夕快乐”被打断——“我刚想问你明天上不上班,这样的话,我给你拍除夕景象好了,我们这边的除夕你肯定没见过,要是有机会的话你也……”后面的话她未说完,短暂沉默后我接了一句:“除夕快乐!”
“在火车上的你也一定要快乐!”
她说。而后,互道一声再见,电话挂断。除夕夜,看起来火车上的旅客和我并无什么不同,每一个人都异常平静,甚至在脸上察觉不到任何关于除夕夜的信息。他们或安静、或吵闹地坐在火车厢里,手几乎离不开接着充电宝的手机,手机屏幕里不知道播放的是什么,只是透过耳机传到耳朵里时每个人脸上都露出或悲伤、或高兴的表情。列车上,就算是安静也与车厢外面的那个世界格格不入。相比于其他地方,列车上安静或是吵闹都是另一个世界。年复一年,或许是熟悉了除夕夜列车上的氛围,又或许是每年都在列车上度过除夕,对这类悲欢离合习以为常。我竟无半分感受关于不忍,甚至忘了自己也是处于悲离中的一人。“团圆”这一概念自古以来在我们的文化中极其重要,文艺作品讲究结局“大团圆”。放眼现实,一个又一个人更是奋力做到团圆。哪怕是加班加点工作,身体疲累也要奔赴到家过一个年——只为一个年。代表团圆的“年”。大年初三,赶在这一天结束之前回到兰州,也算是可以在家吃一顿年饭。说实话,都说过年新气象,可在兰州街头小巷我是真不能感受到过年气氛,看到家家户户门口贴着的春联才在脑海里慢慢回忆起小时候那股年味儿。张灯结彩。似乎是我学到第一个关于喜庆的成语。爸妈在厨房忙活,不让我插半点儿手。下班回来的第一顿年饭,我从来都是等饭菜上桌就好,几年来一直如此。爸妈总说我幸运,春节多少铁路职工不能回家,可我每年还是能在大年初三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