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喜之后即是大悲,大起之后即是大落’。”
我脑子里突然冒出这句话,“我觉得这话说得挺对的,可能好运只是目前未光临你,也许接下来就都会是好运。”
“借你吉言吧!”
现在和我说这么多,似乎只是为了让我确认——她是真的想要恶心我。“所以你其实已经做好了选择,却还是要来这么一出?”
她垂下眼眸,很快又抬起,在这张细长的脸庞上我竟看出一丝如释重负,于是告诉自己这只是种错觉。“没错!”
我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之后竟然会想笑,刮起阵轻风,我们两个人披散着的头发同时拂过眼睛。我用手把扬起来的头发别到耳朵后面,她也是。这阵风很快走远,温柔极了,让我想起兰州的风,恨不得把人随风卷起。“说实话,就像你说的,你确实不太幸运,甚至还有些倒霉。我觉得你蛮可怜,不过你肯定不愿意我用‘可怜’这种词,对吧?”
她撅着下巴点点头,表情、动作都扭曲极了:“接着说啊。”
“按照正常情况,我该同情你,然后和你握手言和。可是抱歉,我真的没有办法感同身受。你确实不够幸运,可没有谁的日子能够真正一帆风顺。你拿了我的东西,去学院告我状,污蔑我,想让我承受流言蜚语。说真的,我觉得你确实恶心到我了,但不是因为我要改论文,也不是因为现在学院里的谣言,就是被你的做法恶心到了,被你这个人恶心到了……”说到这,她打断了我:“那正好,你也让我恶心,我们扯平了,互不相欠。”
说完,她摘下眼镜,从包里拿出眼镜布一遍又一遍擦眼镜。来来回回擦好几遍,时不时还把眼镜拿起正对着光线较好一侧细细看。我看着都觉得再擦不出什么污渍了,她还是一直擦。“你偷去的东西都是我和我男朋友共同的记忆,他帮我整理了很多的文字材料,我们一起去拍片子。要说不公平,那我觉得真是有够不公平的,你通过偷窃这种无耻的手段,毁掉的是我想过用生命去珍惜的。”
“男朋友?”
她擦眼镜的动作停下,“许幕清,你说这三个字真的很讽刺!不过知道这些都是和你男朋友有关的,我倒觉得赚了,你现在应该很难过吧?”
我知道她意指我之前那一段算不上恋爱的恋爱。“如果不喜欢还是及早说清楚的好,所以我不觉得当时有什么对不起余平的地方,反而觉得无论对我还是对他都是最好的。”
“我突然想起来,招聘会上看到余平和他女朋友,他们工作签去同一个地方了,看着是挺幸福的!”
“所以你没必要用那件事来讽刺我。”
我看着她眼睛,那双丹凤眼里的情绪让人难以捉摸,“今天你和我说这么多,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总之就到此为止。我可以理解你的遭遇,但我依旧理解不了你的做法,我依旧会觉得你恶心,更不会去同情你。”
她重新戴上眼镜:“我没打算让你同情我,也不需要你的同情。我工作签的不错,祝你三年之后研究生毕业也能找到个好工作,也不枉同学一场!”
“那我谢谢你!”
我一秒不想再和她处于同一空间、同一时间,哪怕稍微错落着也好过现在,“借用你的话,正好,扯平了。”
我快步往前走,她没再跟上来,遇事我还是习惯了逃避。一向缺乏直面现实的勇气。从学院通报出来至今,耳边有关于我抄袭的声音从未少过。路上见面,很多人会问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有很多人直问我为什么要抄袭,偶尔也会有那么几个人说相信我。学校表白墙评论页面总是会有人提到我的名字,提到这件事,也不管主题帖是什么。我曾经因为一场算不上恋爱的恋爱在学院名噪一时,现在又因为一起根本不是抄袭的抄袭在学校名声大噪。无论是打着安慰名义的嘲讽,还是实实在在的安慰,我均不想听,于是在微信朋友圈和QQ空间发了动态——我用生命保证没有抄袭,真正拿了成果的人反而叫嚣着公平正义。不要来问我什么,试图嘲讽或是安慰都不必。之后这样的声音便少了,室友们都是看过我熬夜剪片子的人,从始至终相信我,也会在其他人面前尽量维护我。还有两个月不到就要离开学校,离开之际我还是没能在母校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我也想日后回忆起毕业那一年,脑海里最先浮现的是欢声笑语,是关于母校的、不可磨灭的青春记忆。可是现在,就算回忆起来,我也只会想起这一年疲惫、不堪围绕着我。我甚至也哭诉过上帝的不公,也在深夜对着电话那头的江临哭泣,诉说那些被迫失去了的记忆。杨柳和张行的争吵只增不减,她每天至少一次和我视频,说她和张行之间那些事。有些时候开玩笑会说和江临的联系都没有和你多,她就会是一幅理所当然的模样——我和你都认识多少年了,他和你才认识多久,怎么能比过我们呢?江临没有太多时间陪我,我知道,他也知道,可我还是喜欢他,喜欢到不能自已呀。不间断的争吵,杨柳累,张行也累。杨柳不想再耗下去,提了分手,可是张行不愿意放手。杨柳说他们这几天的争吵总是离不开分手二字,总是想着要怎么样才能让张行答应分手,最好是心平气和地答应。每每听她这么说,总是心里一酸。杨柳是一个真正拎得清的人,感情不会在生活里占据过多比重,说放便能放下。明明两个人在一起时也是极尽甜蜜,我甚至怀疑她心里是不是一点不记得当初的美好。我是一个不能真正放下的人,所以哪怕羡慕她的果断,但也不会想拥有她的果断。张行给我发微信——你说我和杨柳是不是真的走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