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了，害怕尴尬，便一直躺着没起。听到他出门的声音，本能地想问点什么，却又作罢。他回来，说是买了早餐，让我起来吃。我起来，他已把早餐摆好，走过去，他说：“快坐下吃吧，刚买回来的。”

他的语气，仿佛昨天什么也没发生，仿佛昨天他没有和我说那些话。“好。”

我的语气，也仿佛昨天什么都没发生，仿佛此前不敢起来面对他的那个人不是我。他问：“好吃吗？”

“好吃。”

我们默契到同时选择遗忘，忘记那些话，把一切当作没发生过。记忆未曾断层，只是走到那儿刚好同时转身。没有谁忘记过，也没有什么存在过。就好像那些斑驳在时光里的记忆，只要不刻意去提起，就真的可以当作从未存在过。“你什么时候去买的啊？”

我问他，他一如往日，笑着说：“七点。”

证实了我们之间巨大的默契。我们都以为对方不提就是不愿提，就是选择忘记，就是选择抹去痕迹。毕业了，大学四年结束了。我曾经以为走到二零一九年的六月，该是不舍得，那该是转瞬即逝的四年，熟悉自己所有的心境，却偏偏没预料到会遇到江临。于是，毕业我比谁都高兴——再不用被他催着去学校，可以每一天都和他在一起。他说：“毕业了，没有什么留恋的吗？”

我摇头：“没有，过去了就过去了。”

说起他的大学生活，他说毕业那天心里好像一下子缺了点儿什么，不敢相信也不愿意接受毕业的事实。我不知道这些感受是不是和他的初恋女友有关，即使有，那也在情理之中。我差点忘了想要去他母校看一看的，去兰州交通大学，他指着一栋宿舍楼说：“那是我住过的。”

“你还记得你当年在哪间寝室吗？”

他自信点头：“记得啊！”

“那你还记得你当年的床位吗？”

他还是点头：“记得啊！”

紧接着又说：“当时我睡在离门最近的那个床位，每次有人敲门都是我去开门，有些时候碰上检查宿舍的每次都是我签字确认，搞得我像是寝室长似的……”他回忆起当年寝室里的乐事，听起来他们当时怎么生活得那么有趣呢？还是说男生寝室一直是这样的？“你要不要进去看看现在你的床位睡了谁？”

“不了吧，万一现在改成女生宿舍了。”

“那要不我替你去看看？”

“好。”

“真去呀？”

“去呗！”

他说，“正好我也想知道。”

就这么随便一说，没想到他还当真了：“算了，算了，我不敢去，不去了，你要是想知道的话你就自己去吧。”

他笑了：“骗你的！”

他的故事好像永远都讲不完，而我好像永远都听不腻。我们手牵着手在校园里走着，像极了校园里恋爱中的男女。说来还是会觉得我有几分奇怪，口口声声说着不喜欢学校里那些男生，更不想谈什么校园恋爱，却会想要和他一起在校园里走一走，却享受这种仿佛我们在谈校园恋爱的感觉。校园里有牵手走过的男女，有成群结队的男生、女生，还有安静走着的男孩或女孩。他说：“这几年学校变了不少，建筑物都重新刷漆了。”

“你毕业之后就没有回过学校吗？”

“没有。”

他否认，我竟嬉笑着说：“是不是怕触景生情啊？”

显然，他没有懂我的意思：“生什么情？”

“想起初恋女友呀，想到你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呀，想起你们当初的浓情蜜意呀！”

我竟开起这种玩笑，他无奈地听我说完，而后又无奈地说：“瞎说什么呢？都过去那么久了。”

他说我还真是与众不同，别人都对初恋万分警惕，提都不敢提，怎么到了我这儿，就成了拿初恋来开玩笑了呢？他还说：“校园恋爱多半是不能长久的，那时候太年轻，只知道喜欢，其他什么都不会去考虑。真正走到最后的，爱情只是其中一小部分。”

没问他是不是还爱着，是不是还放不下，是不是会觉得可惜……那些话，他早都说过了，只是以为我没听到。转而说：“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谈校园恋爱了吧？”

他脸上的笑容忽然定格，似笑非笑，眼神也忽然收了回来，像是定神在想什么，许久才说：“其实，校园恋爱还是挺好的，真的遇到了喜欢的人就不要轻易错过。”

“可是我直到毕业也没遇到。”

我想说可是我遇到了你，一个真正不想错过的人，“然后，然后就遇到了你呀！”

于是，开始相信，我们错过一个人，只是为了遇见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