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小太监扶了起来，弯下腰。小太监身子又开始抖。卫言卿从叶孤城手里拿过了面巾，轻轻替小太监擦着眼泪。行宫门口的江战瞪大了眼睛。九皇子这么平易近人吗？他居然屈尊降贵给一个小太监擦眼泪？可小太监哪里想得到这么多，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小时候听过的故事里那些洗干净准备被烤着吃的野兽一样。只是这准备吃他的人无比好看罢了。“几岁了？”

他自己越想越害怕，忽然听到那温润的声音。就像是那慰藉沙漠的一缕清泉一般，他颤巍巍的睁开眼睛。正对上卫言卿那双如星空的眸子。“十二……”他颤颤巍巍的答道。他没闭上眼，因为他看到的那双眸子里有阿娘做的馍馍，软软香甜。他贪恋的看着卫言卿的眼睛。叶孤城又从纳戒里取了一块面巾给卫言卿，小太监不流眼泪了，总算是擦干净了。这是一张很清秀的小脸，因为年纪小，有些雌雄莫辨。凤若凉一直静静的站在窗前看着卫言卿。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捻着那面巾揩去小太监的眼泪。目光淡然慈悲。她唇边缓缓勾起了一抹笑。“为何进宫？”

卫言卿将小太监已经歪歪挂在头上的帽子拿掉，缓缓道。“家里没钱了。”

小太监小声道。“哪里人？”

“潼关。”

潼关，那个地理位置最好，却又是韩国最穷的地儿。“进宫多久了？”

“一年……”十一岁进的宫，凤若凉闭眼感受了一下，这小太监是能修炼的，他有赤阶七段的段位。“进来。”

卫言卿已经直起了身，走进了殿内，他道。小太监茫然的跟着进了殿。叶孤城关好门，又隐入了黑暗中。不过这次，他是隐入了慕容景龙的位置，慕容景龙反应很快，在叶孤城出手的时候已经翻身换了地方。他眉梢都是得意。小太监进了殿，老老实实的站在门口不敢动。因为跪了一天一夜滴水未进有些体力不支，他看着卫言卿那高高大大的背影，有些晃。但他不敢看凤若凉。“你要收他吗？”

凤若凉问。她走了过来，小太监的腿抖得像筛子。凤若凉停下了脚步。卫言卿点了点头，“嗯，他不适合宫里。”

“他也不适合江湖吧？”

凤若凉没有再往前走，她看着那小太监抖着不停的小腿。“凉儿有什么更好的主意吗？”

“你睁开眼睛看我。”

凤若凉道。小太监在害怕，也只能撞着胆子看向凤若凉，眼眶已经湿了。凤若凉眉梢微微一皱，那小太监又开始哭了。凤若凉的语气有些无奈，“浊酒的纳戒里又不会有面巾的，你为什么要跟我哭呢？”

但她到底开了门从门口候着的宫女那拿了个面巾回来。“你自己擦。”

她将面巾扔了过去。小太监连忙接住，小心翼翼的擦着。“你是男孩还是女孩？”

凤若凉等他稍微平复了一些，才道。小太监有些茫然的看着她。卫言卿也轻声道，“凉儿为什么这么问？”

凤若凉也有些不解。“你能看出来吗？我看不出来。”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看出来是男是女？卫言卿眉眼有些无奈，“凉儿，他是男孩。”

凤若凉挑起了眉，“你怎么知道？”

“凤皇，奴才是……太监啊。”

那小太监颤颤巍巍的开口了。凤若凉一愣，旋即别过头看着窗外。可卫言卿那并不掩饰的笑声已经响了起来。凤若凉也是一时思绪溜神了，她想着卫言卿要留下这个小孩子，看着他那张雌雄莫辨的小脸，一时间竟然忘了他是个太监。“你叫什么？”

好不容易等卫言卿不笑了，凤若凉没回头，还是看着窗外。“奴才没进宫前娘亲叫奴才狗子。”

凤若凉眉梢一皱。“进了宫他们都叫奴才小不点。”

小太监小声说道。“你想你娘亲吗？”

凤若凉回过了头，小太监连忙低下了头。“娘亲死了。”

“我带他回凤国。”

凤若凉看着卫言卿道。“好。”

卫言卿点点头。小太监茫然的看着自己的脚。带他去凤国……去凤国吃掉吗？他偷偷抬眼想看一眼卫言卿，他不害怕卫言卿。可一抬眼正好对上卫言卿淡淡看过来的目光，小太监忽然就不害怕了。那个人一定是阿娘说的神仙吧。他那么好看，又那么好。小太监实在害怕凤若凉，只要是凤若凉跟他说话的时候，他的腿就抖得像筛子。她叹了口气，“要不试试你怕不怕浊酒？”

她喊了一声浊酒，浊酒现了身，“主子。”

“你带他去梳洗一下。”

凤若凉指着小太监。小太监睁着大眼睛看着浊酒，他应该还是害怕的，但好在腿不抖了。“是。”

浊酒应声，他看了一眼那小太监，“走。”

小太监愣愣的跟上他。门重新关上，凤若凉想了想，才坐到了那凳子上，她看着坐在塌边的卫言卿，“有进展吗？”

卫言卿摇了摇头。“唐竟死了。”

凤若凉一怔，唐竟是谁？可和这件事有关联的人的确不多，她略微一想，“是那个侍卫？”

“嗯，尸体在皇城外发现的。”

唐竟的队员发现唐竟的尸体时，都是震惊的，尤其是那两个见到的人，他们很自责。但是当卫言卿问他们将唐竟带走的那个侍卫是什么样子的时，那个明明感觉那是个很面生的侍卫却忽然间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他比划了半天，最后有些茫然的说了一句，“我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