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条生命,用剑之人往往对长剑都倾注有极深的感情。玄罡先前在洞中接连运剑劈砍石壁,是出于情势所逼,安全出来后免不了对剑心痛上几份,不停擦拭正是为了抚平心中那份欠然。芳泽见他木然,想想先前接连遇到凶险,此时好不容易有个好环境,不趁机好好放松休息下,岂不是白白浪费眼前大好美景。心中想定,便以手掬水,往玄罡泼去。玄罡本是凝了全副心神在擦拭长剑,冷不防被芳泽泼来的水吓一跳。抬头看向芳泽,只见她双目眀媚,眸光流转,正盯着自己呵呵浅笑。芳泽看见玄罡望向自己,又调皮向他眨了下眼。看到玄罡微楞一下,更是止不往大笑了起来。玄罡尴尬埋头,又要继续擦剑。芳泽不依不饶,又将一捧水往玄罡身上泼去。这次失了准头,水泼到剑身上。玄罡呼地站起,正待呵斥芳泽。一团稀泥飞来,正中面部,玄罡张开来未得及发音的嘴里,登时溅入不少充满鱼腥味的稀泥。芳泽见闯了祸,忙的鞋也来不及穿,跑过来拉住玄罡。玄罡整个面部都稀泥摊满,无法睁开眼睛,只得任芳泽拖到水边,芳泽先捧了把水将玄罡眼睛洗尽,道:"真正对不起,不是故意要打中你面部的。"玄罡将冒到喉头的激烈言词强咽下去,粗着声音道:"没什么。"芳泽还是听出了他声音中的不对,又自作聪明地道:"那我来帮你擦剑吧。"玄罡一听,顿时跳将起来,大喝道:"不用!"本已向长剑走去的芳泽吓得肩膀一抖,自与玄罡相识,他还是第一次用如此严厉的语气与自己说话。这又刚好撞在芳泽软肋上,她有个见不得人的缺点,就是经不得人大声吼叫。有点憋屈地回转身来,她再不理玄罡,自已闷闷地走回水潭边坐下,看起潭边那几株似桃非桃,似李非李地花树来,花儿开得甚为繁茂,或粉或白,绽满枝头,不时有花瓣飘落水面,引得几尾鱼不停浮到水面接喋,有两条干脆直将花瓣吞了下去,敢情这鱼就是以花瓣为食的。芳泽又抬头看眼高高的洞顶,钟乳石林立,还时有水不时从洞顶的钟乳石上滴下,落到潭水中,便是声清脆的叮咚声,不过水滴下落的距离和入水点不同,发出的声音也略有差别,芳泽静下心去听,不多时,竟是完全忘神其中。玄罡在旁不时看上芳泽一眼,看她默不发声,还以为她在生闷气。其实他先前大吼也是有理由的,在他所处的时代,剑之类的东西是绝对不能被女子碰触的,据说是怕沾了晦气。所幸这点理由他没有明说出去,要不然,凭芳泽的脾气,怕是更要把这剑摸个遍才是够本。这时候猫儿早将肥鱼吃得干干净净,连一点渣也没有留下。它先到达此地很久,却因等待而一直没有想起来找东西吃。这下芳泽就活生生出现在它面前,它才放下心来填自家肚子。猫肚子被撑得滚圆,它索性走到芳泽身边,往她怀里拱了两下,调出个舒服的姿式,就在芳泽怀里呼噜噜地打起盹来。猫的举动一点也没有影响到芳泽对水滴声音的注意力。猫儿并非贪图芳泽身上的那点舒服,实在是因为困盹到极点,又怕芳泽在紧急情况下丢下它独自而去,于是赖在芳泽身上成为它最好地选择,这样芳泽一有行动,它便能及时应对.芳泽再次回神,玄罡双目发亮,牢牢地盯住她道:"你刚才拼死拼活要去投水,被我及时拦了下来。""你说慌。"芳泽以肯定的语气反瞪玄罡。她记得自己在听水滴的声音,听着听着,发现其实水滴下落的声音很特别,有着了一种特殊的节奏,而且这节奏是是循环往复出现。她不知不觉在这节奏中意识模糊,迷迷糊糊中似有第二人的意识介入她的脑海,令她作出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现在回想起来,虽然不能全部记忆清楚,还是能零星想起一些片断。特别是手指最后一下在杏花树下的古琴弦上抚过,内心涌上莫名喜悦的时刻,记忆甚为清晰。玄罡双目一直凝在芳泽脸上,不放过她任何一丝细微的神情。看着她的表情由清晰,转入迷茫,再转入清晰,他已明了,芳泽现在只能对先前的事保持片断的记忆。难道这也是定玄珠作用力的缘故?那么他作为神剑的既定人,是否也会产生与芳泽相似或相异的反应?两人一猫走进才开启的石门,不由得傻眼。一目望去,入眼皆是粉红。洞内四壁均镶嵌粉红光滑的石板,洞顶鸽卵大小的珍珠发出淡淡地粉红光晕,几缕粉红轻纱自洞顶垂下,笼着一张粉红玉石雕就的绣床,床上甚至还放有粉红的锦被。锦被中央有微微的人形突起。芳泽心跳不由露跳一拍。这洞空中除了二人一猫,难道还有活人不成?先前的少年男女影子及身体,已被她自动划分为尸体异变的范畴。再一看,那人形物一动不动,如果真是活人,听见他们进来的声音,应该立即作出什么反应才是。她下意识地想到书里的鬼故事,难不成锦被下是具美艳的女尸?看这洞中一片粉色,不排除出现女色鬼的可能。想到此,芳泽下意识地望向玄罡。对方牢牢盯在床上,脸上神情变幻不定,芳泽没看错的话,玄罡脸部甚至闪过了与洞内粉色相似的颜色。她的心思一下由害怕转移到玄罡身上。芳泽干咳了下,道:"请问有人在么?"边说边紧张地盯住床上,她说完话又等片刻,那人物突起仍旧保持原样,没有丝毫异动。她将目光投向玄罡,示意他上去看看。玄罡脸上又闪过可疑的颜色,与芳泽僵持片刻还是提剑在手,跃到床边,用剑尖猛的挑开锦被。待锦被下面之物露出,洞中片刻死寂,接着又暴发出芳泽不可抑制地大笑,间夹着玄罡恼怒地叹息。芳泽大笑,固然是因为玄罡,玄罡叹息固然也是因为芳泽。一笑一叹,其中之味,局内人自知。原来不过是个绣花条枕,被强按成人形状,置于锦被之下。玄罡大概是从未遇到这类事,再加上他先前脑中大大生出些不该有的东西,又听到芳泽意有所指的大笑,不免生出杂然的情绪来。倒是芳泽对这个小把戏视之如常,她在木芷宫旧时,就有好几次与姚紫玩过此种游戏。想来也难怪,玄罡所处的时代特殊,女子典范应是以"闺秀"为标准,又如何会做出此等相对于他们来说是荒诞不经的事来?芳泽正自出神,玄罡走过来,将枕中所得的一页纸递到她面前。芳泽接过一看,双目焦距立即无限制地放大。那薄薄的纸上,不过是简单的几个字"最后一关,琴棋书画。"玄罡初拿到纸张时,也闪现与芳泽相似的表情,字数虽然不多,但他还是推断出与他先前在石壁上看到的文字应该是属于同一种。看到芳泽惊异讶然的表情,她应该是识得这种字体的,玄罡看着仍处于神游状态的芳泽,眼中不时有莫名地思绪闪过。甩甩头,她决定放弃猜想,反正就目前掌握的情况,是无论如何也得不到结论。不就是考琴棋书画四艺么,那么他们应试就是。决心易下,履行却难。先前弹琴与水滴附合已是过了一关,剩下的应该是棋书画三艺,芳泽不用盘算,知道自己是一关也过不了的。将目光投向玄罡,传递出"你来上"的信息。玄罡无可奈何,苦笑。明明是争对芳泽的考验,自己为何却搅和了进来?他向来以严治军,只要是他带领的军队,无不是军纪森然,杜绝任何循环舞笔的行为。如今他反而要亲自做出以往最不齿的事:作弊。芳泽愰然中也生出股逼着人去非法杀人的错觉来,但她也确实无法。玄罡是自行跟来的,虽然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想法,但既然与她上了同一条船,那就得承受与她相同的命运。她过不了这一关,玄罡若不出力,两人就只有困死在这个地方。要应对,自是少不了文房四宝,玄罡芳泽二人在洞中寻找良久,也没有找到可供利用之物。玄罡干脆停下来,抱剑望着芳泽,笑道:"这下不是我不想帮忙了。"芳泽一恼,便要走到洞外寻找。原本自两人进洞后,便一直蹲在洞口的黑猫挡在芳泽面前,状似轻叹地喵了一声。气得芳泽一脚踢在它肚子上,恼道:"你也来洗涮我。"猫儿平白受了一踢,再不理芳泽,迈着一字步走向玉床。芳泽心下一亮,便站在洞口不动,看那猫的行动。猫既然能够先她和玄罡到达此处,那么,此刻,它是否也能助她解决问题?当然,能够一次性找到出口更好,她实在不愿意象猴子般,被筐到笼子里按人指令行事。玄罡敛容看着猫儿的行动,漆黑的眼内闪过犀利。猫走到床边,弓腰跳上去钻到锦被中央,坐下不动,长长的尾巴在锦被下左右扫荡。玄罡见状,还没待芳泽作出反应,他已大踏几步上前,一把将锦被揪到地上。黑猫仍坐在玉床中央,看揭开锦被的人是玄罡,它不再摇动尾巴,一副不肯相让的架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