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罡率先醒了过来,感觉侧脸靠着个软软的肩膀。再看洞口又有新的冰层凝结,将洞口缩小了三分之一。看了眼兀自熟睡的芳泽,他小心翼翼从芳泽肩上移开,用剑将覆盖住洞口的雪拨开,走出洞去。洞外一片白雪皑皑,上方天空又变成了先前的湛蓝色。玄罡心情大好,长剑在雪地上一划,带起一阵雪花飞扬起来。大概是想起了什么,他挥舞起长剑,将这飞舞起的雪花当作敌人,剑影重重,如闪电似迅雷,雪花还及未落地,已化作肉眼看不到的粉末,瞬间消失在空气中。芳泽静静地站在洞口,猫儿乖乖地蹲在她的肩头。她看着玄罡变幻莫测的剑法,在一片白色里,剑身发出的银光在空中不断变幻出各种好看的弧线,他修长矫健的身子在重重剑影里腾挪攻守恰是好看。只是不知道这套剑法要用在战场上,杀伤力又当如何?想到杀人,芳泽一点兴致也没了。她索性将黑猫拽下地来,两手互搓了下,开始活动起手脚。这套动作是姚紫所教,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做过了。只能断断续续地想起几个片断性的动作。在冰洞里蜷缩良久,四肢倒是真的需要好好活动一下。玄罡停下手中的剑,好笑地看向芳泽的动作。对他来说,她的动作就像是木偶动作。"你这是什么武功啊?"他实在想不出适当的形容词来形容芳泽的动作,只有采用这样的问法。"这叫花姿,模拟枝头花朵被风吹动的姿态,是我们花灵锻炼身体的特有方式!怎么样?很简单明了吧?""这还叫锻炼方式?"比起他军队里的训练方式,连小儿游戏都不如。看到芳泽不服气的表情,他走上去将她双手捉住,开始亲身教习她何谓真正的"锻炼方式"。"啊!手好痛!""玄罡你放手!本小姐的腰都快被折断了!"……玄罡爽朗的笑声与芳泽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响彻半边天。接下来的行程,由于冰面上积了厚厚一层雪,木壳鞋不能再用,只能在深及至膝的雪地里艰难前行。每一脚下去都是咯吱咯吱地厚实声。芳泽穿着木壳鞋跟在玄罡身后,印着他的脚印往前走。玄罡脚印很大,芳泽一脚下去,雪窝子里还空了一半的地方。这可真有点像杂书里的经典片断啊!不过人家是在玉宇宫阙里漫步,她和玄罡是在这个连只蚂蚁也找不到的鬼地方跋涉。以她脚上原来穿的绣花鞋是非要把脚拇指也冻掉不可!看着眼前层层叠叠开去,不知重叠了多少次的冰峰,芳泽倒吸口气。天知道这里面又有什么奇怪的考验环节在等着他们。冰锋纯粹是由冰块构成,都呈比较规则的倒圆锥形,透明的顶端尖锐无比,映射着上方湛蓝天空,折躺出五颜六色的光芒,在半空中交现出一片五颜六色的天空。玄罡看了眼目瞪口呆地芳泽,释然一笑,道:"目的地应该不远了!""真的?"看着玄罡很肯定地点了点头,她这才战战兢兢地跟在玄罡身后走进冰林。玄罡忽然停下,道:"你先等一下,我到上面去看看。"说罢施展轻功,正欲跃上身侧的一座冰锋。身形才到冰峰中部,忽然毫无预警地跃落下来。芳泽大吃一惊,玄罡的武功保证他一路都顺畅过来了,为何却在这个小小的环节上出现失误?好在玄罡跌落下来的同时及时调整姿势,稳稳落地。芳泽看他面色发白,手抚胸口,似遇到重大撞击似的。再一看冰锋上空,除了那片五彩斑爛的光线,并没有什么可以撞人的东西存在啊。玄罡盘膝在冰面上坐下,手放在双膝上打起座来。芳泽早在阿汝月处见识过相似的动作。只不过玄罡是直接将手放于膝上,蓝茉的手却是掐了个奇怪的决。看来玄罡这一下是伤得不轻,应该是他自一路过来最为严重的一次吧?先前的刀伤他都没有放在心上。唯独这一下莫名其妙的撞击让他立刻有了疗伤的反应。芳泽还以为他真的是麻木到大小伤都不怕呢!玄罡盘膝半晌,身子忽然剧烈一震,张嘴吐出口鲜血。血吐在冰面上是鲜艳地红,有几份怵目惊心。芳泽觉得心脏猛地一缩,差点从嘴里跳出来,忙上去一把扶住他,问道:"你怎么样?"她自己也没有觉察到自家口气里的那种忧虑迫切到了何种程度。玄罡抬头望向她,前一刻还稍带了倦意的眼一看到芳泽关切的双眼,眼内的倦意立即消失不见,换上了澄明至清的眼神:"没事!调息下闷在胸口的血吐出来就好了。"要是这口血闷在胸里不出来,他倒是真地要性命垂危了。"幸好你没事,要不然、要不然丢下我一个人在这个奇怪的地方,我就…"忽然觉得自己这样直白的讲话似乎有点不对,她硬生生地将后半句截断。玄罡望着她的目光不带痕迹地柔化了下,就是她不将后半句讲出,他也能约摸估出后面的内容。"那半空的光线有点古怪!"他刚才在半空中忽然感觉眼前花了一下,然后一股巨力朝他的胸口袭来。那速度之快,就是他这样的身手也是避之不及。再看那冰峰周围又无任何异物,那股巨力的来源应该是空中交织的五色光线。玄罡的目光忽然转向芳泽身后,定定地瞧着不语。芳泽从他眼里瞧出了古怪,也转身看去。他们的来路此刻也被彩光所拢。奇怪,先前进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有这道彩光阻路啊?难道是他们进来后才形成的?玄罡用剑在冰壁上敲下一块小的冰块,往来路处的彩光丢去。那个冰块如拳头大小,被玄罡丢出还未来得及触及彩光就突然在空气中剧烈爆炸,化成肉眼看不到的细尘迅速消失在空气中。芳泽大吃一惊,一个冰块尚且如此,玄罡活生生的人撞上去还能存活简直就是奇迹了!再次看向玄罡,她暗地里祈祷:感谢上天!没有让这个人死去!让她在接下来的路途上有人作伴!眼前的情况是,不能从上空鸟瞰周围的情况,也不能同原路返回。唯一的途径,就是绕着冰锋下的小径继续往里走。越往里走,小道的分叉越多,芳泽早就摸不着东南西北了,只管跟着玄罡走。她是个典型的路盲。小径是干干净净地冰面,先前的暴风雪似乎没有对这个"冰林"造成任何影响。芳泽抬头望了眼上空,这不会又是彩光作用的原因吧?走着走着,前方的玄罡忽然停了下来。芳泽卒不及防,一头撞在他结实的后背上。撞得额头生生地痛。她捂着额头,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吗?"玄罡转身将四周的情形细致看了下,才望向芳泽,"你没有发现,从先前连转了六个弯开始,我们就一直在围绕同一个地方打转!"芳泽侧目看了看周围的冰峰,都差不多啊,相似的圆锥形,她实在是没法判断出玄罡的断定。玄罡手指往右侧冰壁一指,"你瞧!这是我刚才作的标记!现在我们又绕了回来!"芳泽这才注意到玄罡所指之处,确是有一个箭头的标记。他什么时候做的标记?她怎么不知道?"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确定一个参照物!"芳泽道。"参照物"对玄罡来说无异是个前所未闻的新名词,不过他还是很容易地估出字面下的意思。芳泽抬头望向天空,才经过一场暴风雪,天空湛蓝,连丝白云也没有。这个地方没有太阳也没有夜晚,再低头看向玄罡,却见他单膝蹲在地上,用手指在冰面上画了个类似易经八褂的图形,正凝了眉盯着那图形发怔。片刻,玄罡忽然起身往前面走去。芳泽在他背后叫了他两声,他都似闻所未闻,继续阔步前行。根本不理会芳泽是否会跟上他的脚步。不对啊,刚才一路上玄罡的行进速度始终与她保持一致的,从没有让她落在三步之外,难道他先前是故意配合自己的步伐才故意放慢脚步?小径狭窄,只容一个人通行而过。芳泽几乎是以小跑的速度跟在玄罡身后,饶是如此,还是有几次在冰峰间转弯时,让玄罡身影在她眼中消失过。小跑之外,每隔一定距离还得快速跑上几步才能勉强跟上玄罡。她至少要保证每转一道弯,玄罡身影都能在她眼中出现。冰峰间岔路甚多,一个弯转过去,通常会遇见四五个的路口,在任何一个路口失去玄罡的踪影都意味着两人会在冰峰林中失散。饶是如此,数十个转弯后,芳泽还是失去了玄罡的踪迹。她自己在峰林中转了好几个弯都没有找到玄罡,又大声叫了两声玄罡的名字,除了峰林中传来无数道重叠在一起的回声,她希望的玄罡声音却一直没有传来。就连先前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黑猫,此刻也没有了踪影。芳泽想了想,索性在原地蹲了下来。只盼着玄罡发现她失踪,会照原路返回找她。他会回转过来吗?想一想他刚才脚步那样快地前行,丝毫没有先前雪地上的照拂之意。回想自己先前言行,也没有得罪他的地方,为什么他的态度会在突然间大变?连话也懒得与她说上两句?这个玄罡有问题!